第81章情之所至
自己是死了吗？那长安呢？
直到死，自己还是要与长安分开么？
可怜的长安，好可怜，好可怜……
无能的自己，没用，没用，没用！
听说死人是没有知觉的，顾生平也的确没有一点知觉。可死人还会有意识吗？
民间说法，有说有，有说没有。
如今顾生平总觉得自己似有意识，暧昧不明，意识仿若一片叶子，一直飘在水面上，沉沉浮浮，时而似被风吹得腾空，时而似被水流冲撞得颠簸，死了是这样的感觉吗？
无从对证。
不知是过了许久，顾生平感觉仿若四肢、身体与他的意识又接在一起了。知觉逐渐恢复，只是顾生平仍动弹不了，他想睁眼看看自己如今是在哪一层地狱，可是眼皮子也睁不开。
魂体状态，不该全身皆轻？为何如今他却觉得恰恰相反？
动不得，看不得，嗅不得；只想得，听得，感觉得。
被方隽射中的胸口随着知觉的归来，而一阵阵的隐隐作痛。
也不知是何人在低泣，声音时近时远，听着既耳熟又陌生，直教顾生平一阵揪心。
可以的话，顾生平想牵住那人的手，抱着那人，请他别哭，只想请他一笑……
心焦着、心焦着，顾生平的意识又再度沉入水中。
待得意识再度浮出水面时，顾生平只觉缺氧许久，宛若一个溺水之人，他挣扎着冲出水面，冲破了黑暗。
坐起身时，顾生平胸口的疼痛一阵接一阵，可饶是如此，他仍是拼命地吸气吐气，身体中那股憋屈才终于被缓解许多。
直到此刻，顾生平方才有余裕环视此刻身处的环境。
顾生平以为自己会在阿鼻中醒来，面对刀山火海，却未想如今竟是在一户不熟悉的茅草屋里，太平祥和如斯，仿若他尚身处人世。而顾生平此刻则躺在一张极简陋的木板床上，上半身赤摞着，胸口裹着厚厚的绷带。
怎么回事？
自己……不是死了吗？这是幻觉？还是……
顾生平疑惑得紧，恰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在门前停下，而后只听得吱呀一声，木门被人从外推开。
顾生平惊讶地望着来人，而来人的目光一对上的顾生平的，霎时只见他满面愁容化作一片欢喜。
“师父！你终于醒了！”长安惊喜地呼道，他连忙将水盆放到一旁，匆匆跑到顾生平的床畔，“师父，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伤口还痛不痛？肚子饿了吗？还是要喝水？”
如连珠炮般地嘘寒问暖让顾生平根本来不及说话，不，他也无暇说话。
顾生平望着眼前的长安，长安一如他记忆里一般，看不出一点虚幻，只是不知为何看着憔悴得很，眼下一片乌青，像是没有休息好；眼睛红通通的像兔子，眼周红肿，像是哭了许久。
而今，长安的眼睛仍是湿漉漉的。
长安如此真实，真实得令顾生平既感动又害怕，他没想到竟还能看到长安活蹦乱跳的一日，可是又好害怕这是身处地狱中的一场人间虚幻。
看着看着，就连顾生平都不自觉地落下了两行清泪。
这一看，却吓到了长安：“师父，你怎么哭了！？”长安惊慌失措地伸手摸上了顾生平的额头，手温温暖暖的，“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
“长安……”顾生平颤着双手，复住长安的手，“你当真还活着？我不是在做梦？”
长安这才明白过来顾生平的眼泪为何而流，他拼命点着头，在他眼眶中打转的眼泪也再坚持不下去。
忍不下去，长安终于哇一声地哭了出来，扑进了顾生平的怀里。长安双手紧紧勾着顾生平的脖子，仿若一个不注意顾生平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一般，心有余悸。
相拥而泣许久，待得二人的心情终于平复，顾生平方才问道：“长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我去牢里时，你已经断了气，而我……应该也在当场被方隽射杀了，为何如今你我却还活着？”
“这事说来有些话长……”
长安于是便将半年前方隽带着李赟来找他，招他入麾下，而他却借此为条件，向方隽讨要皇宫地图，预谋入宫行刺为父母报仇，以及与顾生平分别后，他孤身一人闯入皇宫后的种种都说了一遍。
这一番话听下来，听得顾生平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那沈玚也不知道在暗器上擦了什么东西，我被那东西擦伤后身体就越发没有知觉，后来我便不省人事，还以为自己当真是死了。可谁知两日前，又稍微有些知觉了，隐隐好像还听到师父你喊我……我想回你的，可是身体不受控制，愣是没法儿给你一点回应。”
那时大概是自己去劫狱的时候的事情吧。
听长安所言，症状倒与顾生平醒来前的相似，也是听得到感觉得到，却什么反应都做不出。
到底是为什么，他们方会一样死而复活，又是一样的症状？顾生平心道。
“再后来，我醒了，师父却身负重伤倒在床上不醒。方隽告诉我，原来师父你为了救我，不惜只身犯险入宫来救我……”
方隽！？
一听方隽的名字，顾生平登时恼得厉害，若非方隽设计，他跟长安何须受这么多苦？他连忙道：“方隽在哪儿！？我要找他算账！”
长安摇了摇头：“他已经走了，回皇宫里去了。”
顾生平：“……”他握紧了拳头，眉头紧蹙道，“那他还说了什么？”
“没了，细节都没说，他说怕人监视，逗留太久会出马脚，所以只跟我说了两句就走了。临走前，他还说如果我们有不明白的，就让我们去问李赟。”
“那李赟现在在哪儿？”
“就在隔壁。”长安说道。
“那我们去找他。”顾生平作势便要下床，他亟欲知道真相，这离奇的死而复生的真相，以及方隽为什么要背叛他们、设计他们的真相。
却还没来得及下地，长安便拉住了顾生平：“现在去也没用。李赟也受了重伤，现在还昏迷着，估计没两日都醒不了。师父你身上也带伤，乱动不利养伤，不如趁这两日好好休息。不用急，李赟醒了估计就会让赵璟来找我们的，他缺人呢，不会丢下我们跑了的。”
虽是心急，可是顾生平听过长安这么说了以后，也只好作罢。
顾生平重新坐回床上，长安便忙前忙后地为他擦身换药，见长安这样，顾生平心疼得紧，他抓住长安，长安看着他。
“师父，怎么了？”
“长安，你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