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他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傅铭泰看着他,嘴角抽搐了几下,脸色有些古怪,似乎想起了在芒山会所的悬崖边,两人对老一辈来说堪称惊世骇俗的言论,一时找不出词语来形容。当即懒得多说。事实上如果有年轻人在场,一定能掷地有声地告诉他那个形容词叫“恋爱脑”。
他摆了摆手,从行动上下了逐客令。
宋柏起身的时候,傅铭泰在他身后幽幽道:“你当真不是来套话的吗?”
宋柏动作停顿了一下,道:“我跟您说了,我身上没有带任何窃听设备,我们这场谈话的内容,理论上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但您也清楚,”他续道,“真相总有大白的那一天,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希望这些事是您亲自和风宪那边的调查组开诚布公地谈。”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老人阖上双眼,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那声叹息消失在医院冰冷的消毒水味里。
不知是矛盾,还是对他前半生戎马生涯的惋惜。
宋柏走出医院。
他看着满街萧瑟的梧桐和冰冷灰白的建筑,冬日的刺骨寒风直往领口钻,他略微一怔,把怀里的围巾拿出来裹上了。
是一块藏青色的围巾,跟唐拾的那块一模一样,纯羊绒的,很暖和。
要从这个方向调查阵法在崇江在现的可能,目标其实并不明晰。
当年漓阳的鬼门之所以没有一直敞开,很可能就是阵法缺失了周氏那一部分残卷,但事到如今那一部分梅花篆书根本无从寻找,没人知道它在周氏惨案后到了什么地方。
不过还有一条线索。
他仔细看了三十年前那个案子,死的人不止献祭魂魄的那几个,触发阵法似乎还有一个条件——血祭。
案件记录里提到了,需要足够的活人血,方能开阵。
笔录的最后凶手一直在喃喃自语,不断重复着:“人不够……”
人不够。
人不够。
他神经质地重复着:“人还不够多……”
什么人不够多?
是献祭的魂魄不足以挑选出合适的人选,还是除了这些魂魄,拿来血祭的人不够多?
凶手密密麻麻的自语让人不寒而栗。
但凶手会以怎样的方式,在崇江找到这个血祭的场地呢?
宋柏揉了揉太阳xue,这条路也不像是能轻而易举走通的样子。
他思忖半天,重新打开从芒山会所的墙壁上,仔细查看着拓下来的那几个图案。
唐拾对各类密码很有了解。
他们上学的时候就尝试过在考试的时候用莫斯电码对答案——这是每个中二期学生都会干的傻事,赵明川好不容易学会了,最后由于敲桌面太重把笔盖敲飞了,被谢桢拎了出去。
包括最开始刻在古董上的密码,唐拾即便是失忆了也能轻松破解出来。
宋柏拿出手机,仔细查看着拓下来的图案。
唐拾会给他留密码吗?
他留下的图案一共四个梅花状的图案,他跟现在仍然存在的字体比对过,但梅花内部的图案却并不是任何一个篆体字,也就是说,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梅花篆字。
——他只留下了“梅花篆”这个指向鲜明的线索。
宋柏皱起眉毛。
这几个符号难道真的没有意义吗?
不对。
宋柏脑海中霎时灵光一现。
他想起来几个人试图学摩斯电码的那一天。
赵明川头昏脑胀,他英文不好,他背不下来那么点和线。
宋柏不耐烦地砸着嘴:“那你城隍十八史自己考。”
赵明川惨叫一声:“不行,爹,你是我爸,给我点提示,谢老头说了考不出来整个暑假要接着考,太可怕了。”
“谁要你这个便宜儿子!你倒是背啊!”宋柏怒其不争,“要不然让临风给你扔纸条,他坐得近。”
“可以是可以,但麻烦。”周临风若有所思道,“干脆简化一下。”
“怎么简化?”宋柏偏过头来。
宋柏已经不记得当初他们到底把密码设置成什么样子,只记得唐拾说古典密码中最简单的两个式子,一个是替换,一个是拆解。
把前一个字母替换成别的,或者拆解同一个字母。
拆解。
宋柏把调好透明度的拓片复制成两份,迟疑地把上下两侧划痕缓慢重叠。
他瞳孔猝不及防缩紧了。
——那是两个完整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