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拾微微偏过头去,黑暗中他眼眶发红,眼里隐约有泪光闪烁的痕迹。
“谢谢。”他哑声道。
他闭了闭眼,把所有情绪压入心底。
“时间不多了。”唐拾看了眼墙上的钟。
安全起见,他平时不会在酒店过夜,停留的时间太长会引起怀疑,那个维修人员保不齐什么时候会折回来。
宋柏走进浴室,边换衣服边道:“所以‘他’到底是什么人?”
出乎他的意料,唐拾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在他把唐拾带走前,应该已经活了很久。
那个人魂魄可以随意脱离躯壳,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换一具身体,有时候是跳崖自杀的尸身,有时候是医院找来的意外身亡的人,甚至还会夺舍活人,这种诡异的秘术连城隍庙都没有详细记载。
换句话说,无论是杀死他还是追捕,难度都异常大。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存在世上多年,头脑异于常人。
基本上是个完完全全的神经病。
“我猜想他本来是想追求某种‘公平’。”
这一点从他怂恿周白桃报仇,让小墨复活沈寒潭等种种行径可以看出来。
“只不过后来变成了偏激的极端分子,企图靠打开鬼门纵容冤魂厉鬼重返世间,来实现他的正义。”唐拾推测道。
宋柏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那个人在周氏祖宅作出的种种,确实符合神经病的思维逻辑。
浴室很暗,宋柏摸索了一下想打开灯。
“啪”一声——磨砂的浴室玻璃彻底变成了透明的,宋柏刚把便装脱了,身上什么也没穿,肌肉分明的身体线条还有某些部位在唐拾已经适应黑暗的眼里格外清晰。
唐拾一整个被震住了。
宋柏摸了摸下巴想这个场面怎么那么熟悉。
“……”唐拾闭着眼想他这辈子再也不会踏入任何情趣酒店一步了。
“还有个消息我必须告诉你,”唐拾偏着头严肃道,“这些天他没给我指派任务,但根据探查,他依然在大量筛选魂魄。”
宋柏心底一片冰冷。
那个小城隍庙已经被关闭了,这些天报上来的失魂案子不少,其中却没什么关联性,他们很难从中获取什么线索,也就难以切断一切的源头。
“不过离开阵还剩下一个条件了。”
唐拾对上他的双眼,道:“血祭。我有理由怀疑列车案本该是一场血祭,之所以没成功是因为——”
“人不够。”
宋柏接口道,他伸手揉了揉眉心。
他们现在对那人实施血祭的时间地点人数一概不知,而时间紧迫万分。
“你放心,接下来几天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探查,等我消息。”唐拾道。
“好。”宋柏简洁道,“注意安全。”
他扫了唐拾被咬得鲜红的唇一眼,表情有些气馁:“我知道这关系到很多人的生死,也拦不住你,但私心里我还是希望你离这里越远越好。”
他拦不住唐拾的。
自知道这一切恩怨的伊始,看到唐拾从悬崖上决绝地跳下去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无论对他还是对唐拾,这件事必须有一个结束的时候。
“我想让你知道的是,不管遇到任何危险,你都可以向我寻求帮助,”宋柏揉了揉唐拾的耳垂,手掌在他脸侧蹭了蹭,“欢迎你随时回来。”
开门离开前,他俯下身,两个人接了个短促而又充满眷恋的吻。
“停。”赵明川语气毫无起伏。
“你再怎么解释也掩盖不了你和唐拾把谢桢的事情瞒我这么久的事实。”他说道,“之前一直没提是因为你看起来悲痛欲绝下一秒就要跳海殉情了!”
宋柏啃着鸡爪说:“你到底有哪里不满意?”
“哪里都不满意!”赵明川悲愤道。
“你不是能接受唐拾和我在一起,也能接受唐拾就是周临风,为什么不能接受唐拾曾经在周临风的壳子里,现在又跟我谈恋爱呢?这不是跟你每天跟那些纸片人套皮主播进行情感交流一样吗?”
“停,停,”赵明川要被他绕晕了,“那能一样吗?!”
唐拾原本于他是个陌生人,宋柏找个陌生人谈恋爱是男是女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但周临风不一样,他们三个待在一起这么久,他有种从小玩到大的泰迪熊和奥特曼,背着自己去泰国做了人妖手术回来手牵手办婚礼的震撼感。
宋柏耸了耸肩:“你接受不了也没有用,反正我戒指都定下去了,等事情结束抓到那个王八蛋,你就等着参加我们的巡回婚礼。”
赵明川抓狂道:“唐拾知道你给他包了国外三个教堂国内四座古镇二十套婚纱还有纯手工定制凤披霞帔吗?!”
宋柏毫不客气道:“这就是你找不到对象的根本原因。”
赵明川:“?”
宋柏说道:“一个舍不得给老婆花钱的男人是不会好的,婚姻也不会长久的,事业是不会上升的……”
赵明川把祝山干递过来的逍遥丸一口吞尽,怒道:“滚!”
片刻之后,他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说起来,你放心让唐拾待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宋柏把鸡骨头往旁边一堆,缓缓呼出一口气,反问道:“有别的选择吗?”
无论失踪的梅花篆字,还是随时可能到来的血祭,一切都昭示着极端危险的到来,要么待在崇江守着城隍的职责拼死一搏,要么跟那个王八蛋撕破脸带唐拾离开崇江,看着这里变成和漓阳一样的尸山血海——哪怕他再忧心如焚,后者也是不可能的。
宋柏看着窗外,寒风中漆黑的远山倒映在他眼里,他低下头,唇角弥散开的白雾像是无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