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回头冲关情咕噜一声,好像“略略略”做鬼脸的样子。
花情闻言翻了个白眼。
颜月实在好奇,“你是怎么听懂它的语言的?”
花情歪头了然一笑,轻描淡写道:“听多了就懂了,也没什么门路。”
“哦哦,那它刚刚说什么?”
花情看了眼继续埋头默写的关关,托腮阴阳怪调道:“它说它是经天纬地之才,世间最绝独一无二。”
重复这话时,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颜月憋着笑,心道:这脸皮确实厚。
花情微微探头去瞧颜月的日志,颜月并不遮掩,大大方方向他解释,“这是我两百年前炼的仙器,可以靠我的意念记录文字,也可以把文字以意念的形式传输进我的记忆中,我现在无聊,才用笔来记。”
花情好不容易才露出由心开怀的笑容,这下又渐渐敛回心中,眉心泛起阴郁。
他目不转睛望着日志,话语中含着淡淡低落感,“你写日记的习惯,有多久了?”
这几字轻得仿若叹息。
颜月只觉得他情绪忽然有些低落,但也没多想,埋头继续记录,边回忆边回答:“接任神君后两年吧,那时记性很差,总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所以才让木离姐帮我炼了这本仙器,不过没用多久,我就……进天神坛修复仙体去了。”
颜月说起这段往事,苦笑了笑,字里行间已是风轻云淡。
笔下的日志中写着“仙羽历两百零五年,苏醒,兴庆,竺萝,王后,妖王忱,云浮宫,戒牌瘾等字眼。”
待他记录完这两天所发生的大大小小事件,将日志和法笔化烟收回掌心,一擡头,发现花情的表情藏在烛光阴影下,虽然看不清楚,却能感觉到浓浓的悲伤与委屈。
“小花?你怎么了?”
花情在烛火下深深凝视着日志,眼神仿佛穿过烛光,一直穿回了某个冬天。
他目光一凛,冷不丁弹起身,不发一言,甩袖挥手,把关关变回银环套回手腕。
关关来不及反应,被吓得咕噜一声大叫,手中纸笔接连脱落。
淡黄宣纸一点点,一点点,飘落在地。
花情径直躺上床入睡,鞋都不脱,蜷着身子面对墙壁,只给颜月留出一个裹着被子的落寞背影。
颜月捡起关关写了一半的礼记,心头无端悸动……
罢了。
他把莫名其妙的情绪甩出脑袋,托腮继续思考如何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拿到乾坤袋。
许久后,花情大概睡着了,身子展平了躺,睡姿怪是斯文。
颜月忽然灵光一闪,起身走到花情床边。
看到花情熟睡的脸,不禁又陷入一阵痴迷。
那张脸极为好看,简直是无法言说的美,一颗歪到眉尾的淡蓝色晶石抹额在他脸上,如同鲜花着锦,分外撩人。
他双唇微启,气若游丝地呼吸着,双眉似蹙非蹙,笼着淡淡愁思,撩得颜月一眼心动,两眼沦陷,连忙转身捂着发烫的脸颊暗骂自己:颜月你在想什么!
他迅速把不正常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转身蹲下,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一角,猫着眼睛往里面瞧。
看到目标后,他瞥了眼花情,见花情依旧睡得很深,才敢大胆把手往被子里伸,慢慢探进去摸索,余光还不忘时刻警惕花情醒没醒。
终于碰到了,他五指小心翼翼发力,捏住花情袖子上的抽带,把他右手缓缓拉出被窝。
事成后,颜月盘腿坐下,把脸摆在与花情右手同一层高度,两眼眯成一条缝,笑得略显谀媚,压低嗓音小声说:“喂,关关?”
花情右手上的银环镯子突然嘭成水镯,随后断开变成水束,从花情手腕游至床边,化成扎着高马尾的水娃娃模样。
关关学颜月盘腿坐,冲颜月歪了歪头,马尾尖掠起一串水珠。
颜月眼角笑意更浓,奉承意味也更浓,腆着脸道:“关关好可爱呀,一看就是个非常厉害的灵宠。”
关关把脸仰得极高,抱臂发出咕噜咕噜声音,好像在说:“那是当然,算你有眼光!”
颜月接着夸它:“我要是有你这样的灵宠,一定能天下无敌!”
关关的咕噜声更加得意,似在大笑:“哈哈哈哈哈!”
颜月见机会不错,话锋一转,“能不能请关关帮我个忙?”
关关想都没想就疯狂点头。
颜月嘿嘿一笑,“帮我去把璎珞的乾坤袋偷过来。”
关关站起来,拍拍胸脯:“咕噜咕噜咕噜!”
翻译:“包在我身上!”
随后化成一条细细的水束游向门口,从门缝间钻了出去。
颜月计谋得逞,却并没觉得有多开心,反而忧心起来。
他起身扶额,无语摇头心道:怎么会有这么蠢的灵宠,连外人的话都听,当它主人可真危险!
五界之中的灵宠,除主人命令以外,谁来都不可能催令得动,这是当灵宠的基本原则。
颜月本来也只是试试,没想到关关竟然如此没有底线,随便夸几句就忘了自己主人是谁!
此等容易上头的灵宠,留在身边当真是祸患无穷,谁晓得哪天它又会被什么人哄骗去干什么事儿,偷鸡摸狗的小事也好,杀人放火那种恶事也罢,总之别人一旦抓住它,就一定会怪到它的主人头上,到时候花情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颜月坐回桌边,十指交叉合拢撑着额头,思考要不要向花情坦白。
坦白吧……自己不占理,没脸说。
不坦白吧……又担心关关得不到教训,以后会变本加厉。
灵宠就像幼童,性子歪了,得及时教回来才行。
他长叹一口气,还是决定等花情醒了讲出实情,毕竟把人家灵宠给教坏这种缺德事儿,实在不符合神仙身份,良心上也过不去。
门口忽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惊得颜月身躯猛然一震,眼睛下意识警惕花情。
见花情没有被吵醒,他才松了口气。
可屋外来人似乎像没长脑子一样,敲了一次没得到回应,立马又急急燥燥地敲第二次,还敲得更重!砰砰砰!完全不顾虑现在是深更半夜人都睡了。
颜月冒出满头黑线,手忙脚乱地扑过去把门打开,生怕门外的暴脾气待会儿会直接踹门进来!
来者果然是关关,提着乾坤袋钻不了门缝,才不停敲门。
也只有它会如此不通人情世故……偷东西回来还敢发出这么大动静。
关关漂浮在颜月胸口高度,把乾坤袋一把甩进颜月怀里,动作潇洒不羁。
它一边咕噜咕噜说着什么一边向屋子里飞,大概是在吹嘘自己有多厉害吧。
颜月慌慌张张把门关好,回头靠在门上一把捂住了脸,心道:造孽啊……
花情忽然动了动,颜月吓得连忙捂住口鼻不敢呼吸,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心跳加速,一副做贼心虚模样。
花情翻了个身,扯被子盖住脑袋,闷声软糯糯道:“关关……小声点儿……”
颜月一愣,目光落到关关身上,见它坐在桌子边缘,摇摆着两条没有关节的腿,朝花情回应了句:“咕噜!”
颜月眼睛快速眨了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更加糊涂:他什么时候醒的?他故意把关关借给我用?为什么?我没看见他对关关发话啊?难道他们能用意念交流?还是心灵感应?或者……
颜月双手缓缓垂下,想到了一个最不可能,但又是最合理的解释:他早就对关关说过,可以听我的话……
是啊,若不是主人提前交代,怎么会有灵宠听从外人命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