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情,他们又没带你下山吗,来,跟我走吧。”
青年朝花情伸出手心,眼睛笑眯眯的,神情温柔似水,语气细缓彷如呢喃,花情却暗自觉出一丝冰凉。
花情静静望着他,眼里虽然已经漫上了一层控制不住的泪雾,但并没有朝他靠近。
青年忽然化作水汽消失,雾团聚拢成其他白衣小人,整整齐齐站成好几排在练剑。
花情阖眸,不忍去看,但耳边的声音却没办法阻挡。
“小师叔!小师叔!小师叔……小师叔~嘻嘻,小师叔,我们回来啦!”
“关情!”
听见这个声音,花情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憋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下,下巴颤抖着失声哭了出来。
“师父,小掌门……”
白衣老者手中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垂髫小儿由远及近,拂尘指着他怒喊,“关情!让你教掌门练功,你干嘛去了!”
小儿蹦蹦跳跳朝他张开怀抱,圆润润的脸蛋好似初生新阳,笑容比六月的风还要热烈。
“关情哥哥!嘻嘻,我偷懒被发现啦,不好意思,要害你挨骂了。”
旧日容颜一个个出现在雾里虚影之中,却并没有迷惑花情的心智,反而让他眉眼之间逐渐燃起一股滚滚沸腾的怒火。
他松开金璎珞,用袖子抹去眼泪,提着树枝一跃而起朝蛇妖斩去,风刃顷刻间将虚影劈了个稀碎。
蛇妖见诡计对他毫无作用,嘴里快速吞吐信子,龇牙咧嘴地喷出虚张声势的怒意。
“你惹到我了。”
花情飞悬在空中,蹙眉紧咬牙关,眼里充满了凶神恶煞之气。
无数花瓣凭空出现在他周围,就连他手中的树枝都被渡上了一层木系灵力,看上去比普通利剑更要锋利。
花瓣狂卷妖风,迷人遮眼的白雾顷刻间消散入虚无,青蛇妖的全部身体暴露无遗,金璎珞瞳孔中闪过白光,瞬间恢复了神智。
原来蛇妖不会飞,而是盘绕在直木树干上。
它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却被突然其来的树枝将身体钉死在树干上,疼得它仰头发出一声刺耳尖鸣。
花情眼中夹杂着诡异,亦不甚分明的情绪,冷冰冰盯着蛇妖的身体在那扭曲挣扎。
时间仿佛经他之后都变得漫长幽深,连呆呆的金璎珞都能远远感受到他身上复杂而愤怒的心绪。
看着他越发冷凝的表情,金璎珞悄悄咽了口口水,竟忍住不为蛇妖祈祷,希望它不会死得太惨。
花情的花刃密密麻麻朝蛇妖冲刺而去,像一只只弯刀般快速剜掉了它的鳞片与血肉。
他横举着手施法操控花刃,愤怒令他的双手止不住发抖,他看似是在折磨蛇妖,可凶狠的目光似乎透过蛇妖在看其他什么人。
蛇妖痛苦挣扎无果,尾巴重重甩在木桥上,临死前毁了这片水林上唯一的路。
轰!
金璎珞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忽然失去站脚之处,下坠落入水中。
“啊!花情救我!救……咕咕咕……”
呼救声终于唤醒了花情的理智。
他撤了花刃立刻俯冲至水面后刹停,眼睁睁看着金璎珞一点点沉入水底,身影越来越模糊。
“我……我不会水……”
他眸光无措,大口大口喘息,犹豫几秒,还是一头钻了进去。
*
最后一关最简单,相如赋的水系法术轻而易举便能打开荷塘水。
颜月看着初春仍然满池荷花的池塘,便猜到了这里是虚幻之境。
相如赋已经为他打开了通往池底的路,池水像拥有生命力般自动分散至两边,露出了一条延伸向池底宫殿的玉石台阶。
他正要擡脚往里走,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轰隆巨响,好似是木板碎裂之声。
三人同时擡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又见那边有木系法光时隐时现,好一会儿才趋于平静。
颜月愣住了脚,怔怔望着那边,半启唇小声呢喃:“有人用法术了,怕是遇到了难以应对的危险……”
施淮凝眸深深注视着,十指不自觉拧成了拳,眉心流露出的担忧里甚至有几分恐慌。
相如赋已经走下台阶,见他们二人都失神忧虑,于是开口催促:“既然已经用了法术,那宫古现在肯定注意到了我们在偷阴昆仑,老大,速战速决吧。”
颜月深吸一口气,咬咬牙,转身进入池底,施淮多犹豫了几秒也随后跟上。
“好啊,我就说木离大人今日为何有如此浓厚的闲情逸致,跑来问我寻一本连名字都不知道书,原来是调虎离山。”
寻仙榭万经阁内,宫古站在阁楼三层露台上,遥望后山瀑布方向升起的一阵浓烟,回头对木离露出略带恶意的笑。
“看来神君这是不打算跟我好好谈谈了。”
木离高高坐在梯子顶端,梯脚边尽是散落一地的古书。
她摆了摆手里的话本,从津津有味中回过神,冲宫古虚笑一声,“嘻嘻,那你忙去吧,我再看会儿,别说,这人间的话本可比天上的好看多了。”
宫古握着木栏杆的手掌将栏杆捏出了几道指印,不过就算他此刻怒火中烧,表面上却仍是一副温润有礼的姿态。
“木离大人,若不是有人叮嘱过我,我一定第一个拿你喂阴昆仑。”
他话语有多轻柔,其间透出的寒意就有多么阴凉。
闻言,木离吊儿郎当的态度顿时消失不见。
话本徐徐垂落,露出一张深邃的脸。
“是他吗……他到底参与了多少事情……不止阴昆仑,阳昆仑兰悟也与他有关,对吧。”
宫古冷笑,“自己猜,我还要去收拾那几个盗贼。”
话毕,他从阁楼上跳了下去,身影直奔后山瀑布。
而木离在梯子上呆坐许久,在某一时刻又变回无所谓的事不关己模样,自顾自撑着脑袋读起了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