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颜月在这里站了半天,那些弟子路过,发现颜月能洗干净墨汁,才拿着染墨的宫服送来给颜月洗,还用一副趾高气扬的态度命令他,“给本公子全都洗干净咯,不然我们就去拆了后山的茅屋!”
他们以为颜月会怕关情,同样就会怕他们。
但他们不想惹事再挨罚,于是直接无视关情,一个个把衣服塞到颜月手里。
关情冷冷一笑,倚门抱臂,安安静静等着看戏。
颜月默默等他们塞完,擡头扫视一圈,翻了个白眼,像掸垃圾一样把那些衣服从身上掸掉,手里唯独留下关情的派服。
随后擡脚踩过那些衣服,面无表情径直离开。
众弟子怫然不悦,纷纷拦住他的去路,结果连警告的大话都没说出口,就被一道妖力震飞,像撒石子一样散落在地,被迫给颜月让出路。
颜月这次连瞧都没瞧他们一眼,嘴里哼着小曲儿悠然离去。
这道妖法的力度不轻,云浮宫弟子们躺在地上,竟全部爬不起来,个个捂着身体哀嚎,嘴角流出了鲜血。
之前梅锦在河边欺辱颜月时,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最后的下场只是摔得比较疼而已,并没有受伤。
关情怔怔呆住了,虽然他本就是在这里看笑话的,但看见颜月出手这么狠,心脏还是不由得隐隐震了一震。
他大概知道原因,这是颜月在给他报仇出气。
他收起呆愣,耸肩一笑,暗自讥嘲了句:“哼,自讨苦吃。”
末了,砰一声带上院门,没再多搭理他们。
翌日,又迎来了每周一次的考试。
比试台就设立在云浮大殿广场上。
关情站在人群里,目光停留在比试台之上,深邃的神情好似在酝酿什么。
此时在考试的人正是梅锦,他出招迟钝,重心不稳,几场下来,名次已经确定,是第两百三十一名。
还不错,比上次进步了很多。
但梅锦脸上看不出半分喜色,坐在高阶上的梅长老更是满脸阴沉,十指紧紧抓着椅子把手。
梅锦不敢看他,在无数讽刺与挖苦的窃窃私语中,低着头匆匆拱手敬礼退下,隐入人群里把自己藏起来。
考试场次按照上一次成绩排名来排先后,离关情上场还早得很,他却忽然跑去插队,提着剑抢上比试台。
杨世安:天啊,这家伙又想闹什么?
与他对试的小弟子傻了眼,半天不敢擡剑,结结巴巴说:“不是,你,你怎么,插队!咱俩不是一个等级的啊!”
关情懒得跟他废话,举剑进攻逼他跟自己打。
小弟子被迫迎敌,谁料到一擡手就挑飞了关情的剑。
他站在原地一脸懵圈,关情已经拱手敬完礼,拾起剑悠悠走下了比试台。
成绩排名第两百零三十,仅比梅锦高一名。
杨世安张着大嘴惊愣在台下凌乱。
这故意控排名也太明显了,连装都不装一下!
但全场最震惊的还不是杨世安,而是梅锦。
关情走下比试台之后,对梅锦悄悄使了个眼色,随后在众多诧异目光中径直离开云浮广场。
梅锦接收到他的意思,稍微等了一会儿,等别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考试上,他才偷偷钻出人群,沿着关情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关情倚着高墙,在小路上等他。
梅锦小跑而来,开口就是责问,“你什么意思?你觉得很好玩是吗!”
关情从墙上起身站直,负手而立,沉了会儿脸,突然咧嘴一笑,“阿锦,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们和好吧。”
梅锦板着脸,蛮不在乎地大声拒绝,“不!”
关情笑意变得苦涩,向他走近几步,“是不是我不帮你偷灵源丹,你就真的要跟我绝交?”
梅锦把头扭到一边,沉默不说话,这无言沉默之中,暗含浓浓的要挟意味。
关情保持着干巴巴的笑容盯了他好一会儿,最终叹息妥协,“走吧,去南峰古林。”
梅锦闻此,身躯不由自主狠狠震了一下,在这一瞬间产生了强烈的却步之意:他真的要去帮我偷灵源丹?多为难他啊,要不算了吧,若是被发现了,阿情肯定要被罚得很重。
可变强的欲望已经吞噬了他的理智,明明心里担心关情担心的要死,却还是一句话没说,鬼迷心窍地跟在关情身后,一同来到南峰古林。
两人一路上谁也没说话,一个期待对方放弃,一个害怕对方反悔。
那株有小雪鹤之称的源丹妖树高达四丈,树干宽一丈还多,粗壮的树根盘绕于土地表层,凸出来的根茎最高处比人膝盖还高。
而灵源丹则镶嵌在树干正中间的凹槽里,散发着金黄□□人微光。
古林里芳草葱茏,雨膏烟腻。
二人并排站在树下,远远凝望着那颗金色光芒中的源丹,不自觉都失了神。
关情望了一会儿,视线落到梅锦脸上,略显忧虑,“阿锦,你确定吃下去没有问题?”
梅锦睁大的眼中充斥着痴迷,贪念与欲望暴露在表面丝毫不加掩藏,目光死死盯在灵源丹上,嘴角勾起饥渴弧度,想都没想就回答:“没有没有,没有任合问题!”
关情看着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叹气,小心往前走了几步,目光谨慎地四下打量,“不是说有法阵吗?怎么没看到?”
梅锦目不转睛盯着灵源丹,敷衍回答:“那个法阵很废的,虽然我搞不定,但你肯定没问题!往前走就是。”
关情凝起眉头,放缓步子,“这种级别的宝物怎么可能只有简单的法阵守护?”
梅锦开始变得急躁,语气不自觉添了几分焦灼,“以前跟我爹来浇水,我看见他很轻松就解了阵,那阵灵淡得很,真的,我亲眼所见。”
关情将信将疑,按捺着不安的情绪,一点点朝源丹妖树靠近。
梅锦一开始还小心翼翼跟在关情身后,约摸走了几十步,发现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于是愈发胆大,渴望也愈发强烈,步子加快,不知不觉超过了关情。
他跑到离灵源丹只剩十米时被阵法结界挡下,一头撞在结界墙上被弹退数米。
关情赶过去扶稳他,看了眼透明的雾状结界,两步上前立住,缓缓展手划圈,嘴里捏决,左手托着右手勾指,将灵力凝聚于指尖,最后奋力向前一送,送出红白色相间的法光击中结界中心。
透明结界瞬间被染成红白色,不出半刻功夫,便随着关情的法光消失。
关情撤了手,神色凝重,虽然轻松破了阵法结界,心中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
梅锦见结界消失了,顿时狂喜,大步冲过去,张开五指抓向树干凹槽里的灵源丹。
他指尖刚伸进凹槽,还未触碰到灵源丹,手臂却忽然滞在半空,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牢牢定住。
他唤醒了真正的守丹法阵。
地表上比人还粗的树干突然活了起来,猛地蹿出土地扭绕着将关情和梅锦死死缠住,半秒钟的功夫便将两人裹成了人形粽子。
哪怕是关情也来不及躲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他意识到不妙时,身体已经动不了,便迅速施法,召唤出花刃攻击树根。
但同为木系法术,他的花刃在源丹妖树前根本就是大巫见小巫,毫无杀伤力可言。
“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两人惊叫,土地裂开巨缝,如同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而树干则是怪物口中的舌头,裹着食物甩进口中。
关情眼睁睁看着地缝在震动中缓缓合上,视线逐渐陷入一片漆黑,身体在不停下坠的过程中被树根松开了。
他想施法托住自己和梅锦,却惊恐地发现这里竟然还有压制法术的力量!
继续坠了三四秒,最终狠狠砸落在硬邦邦的地底深处。
关情摔晕过去,再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刚睁眼,嘴中瞬间呛出一大口鲜血,五脏六腑都好像充了血,又胀又拧。
周围漆黑不见五指。
他抹了把嘴角边不停往外渗的血,咬牙把身体支撑起来,忍着浑身筋骨剧痛,朝四面八方大喊:“阿锦!阿锦!你在哪儿!”
耳边传来一阵阵空荡荡的回音,看来这里是个地坑。
再根据坠落的总时长判断,这个地坑的深度至少千米有余。
可这里的压强和气温却与外界无差,并没有地底深处的感觉。
关情没得到回应,在地上胡乱摸爬寻找梅锦,手指无意间碰到一根粗糙的棍子,有人小臂那么粗。
关情把它捡起来仔细摸了摸,突然“啊!”一声尖叫着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