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13
杜兰听颜月这般说罢，虽稍稍安了些心，却低下头，更显得忧愁，“殿下，既然是你允许的，杜兰就不多虑了。”
她虽然没有说出来，但颜月知道，她心里肯定还是担忧金璎珞，也多少会有些怪颜月没把金璎珞的安全看重些。
颜月托住下巴，目光轻飘飘落到她脸上，嘴角挂着坏坏笑意，一只折射着烛光的水偶藏在他袖子里，探出半个脑袋，与他一样神神秘秘地看着杜兰。
“宫主，你也别怪我，实在是孩儿大不中留呀。”
杜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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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璎珞跟在颜若若和杨宝妮身后，进到洞xue深处时，见满洞地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藤蔓妖儡，令他忍不住为之惊叹，“天呐，这么多妖儡！你打算拿它们做什么？？”
杨宝妮回头轻蔑地瞪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鄙视无知的笨蛋，“难道颜月没告诉你，穹水阁那些孩子都是怎么来的？”
金璎珞醍醐灌顶，“这些都是你用来复活死人用的！
杨宝妮回身移开目光，给金璎珞留下一个背影，语气不经意间淡了些许，“并不全是，也有用来当武器的，看它们的造化吧，不是谁都能长那么大，成为厉害的妖儡。”
她说这些话时，前半段平静，后半段却隐隐透出几许期盼与愁苦，仿佛她不是一个种妖儡的仙家，而是望子成龙的老母亲。
说完，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肩膀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金璎珞与颜若若互相看了看，正不明所以，准备问些什么时，杨宝妮复又开口继续说，“他说杀就杀，神……都是这样无情的吗……”
金璎珞当即反驳，“神君不是无情之人！”
杨宝妮嗤笑，“是吗，那我问你，他为了替千妖城拿回兰悟而舍弃关情，这件事情你可知道？”
金璎珞往前站了一步，坚定的表情没有半点放松，“这件事情不是神君选择的，是关哥自己的选择，关你这个冒牌货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对他们的事情指手画脚颠倒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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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分身羽中听到这些话，颜月微愣，没想到金璎珞竟比他想象中更有主见，不免令颜月多日来冰凉凉的心头生出一股暖意。
他嘴角微扬，不自觉失笑，自顾自发笑的模样在杜兰眼中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杜兰：“殿下？你在想什么？”
颜月回过神，坐直身体，把水偶悄悄塞回袖子深处，“没什么，对了，那些姑娘都安顿好了吧？”
杜兰颔首回应，“除了姜欢都送回家了，殿下，姜欢要……杀吗？”
颜月从她试探的问句里听出来她并不想杀死姜欢，“怎么？一个本就死了的人，靠身体里的妖儡茍且偷生，难道不该杀？”
杜兰阖眸轻叹，纠结了几秒才开口，“殿下，她只是与妖儡共生，并不是成为妖，杜兰念她身世凄惨，实不忍心……”
颜月双手架在桌子上，低头陷入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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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随随便便就杀了那些孩子！！你又该如何为他解释！！”
杨宝妮情绪激进，怒目圆睁地瞪着金璎珞，就算顶着关情那张温和俊秀的脸，也会叫人觉得凶神恶煞。
可金璎珞丝毫不怕，反而更加挺直了胸膛，义正言辞反驳道：“死了就该入轮回，要是谁都像你这样随随便便把死去之人用妖儡之术复活，那六道轮回岂不是乱了套？！”
杨宝妮举手狠狠指了指天，“那是神仙的规则！关我们凡人什么事！我们只想好好活下去！”
“可你收留的那些孩子，基本都是在荒灾中饿死的吧？这样的人生何必留恋，死了重来难道不好？”
“这辈子都过不好谁还会想下辈子！就想把这辈子过好不行吗！他们如此，我亦如此！我只想，只想！”
杨宝妮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哽咽，“我只想让天镜谷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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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月手指蜷了蜷，猛然想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发现。
穹者，天也。
水者，镜也。
原来……
原来自己竟然，毁了她心中仅剩的小小的一丝寄托……
明明之前心中想得挺明白，只救人，尽量不阻碍杨宝妮，可怎么事情一与杜兰和千妖城的利害扯上关系，就……
他有些恍惚，只能用苦笑掩饰心虚，甚至不敢擡头直视杜兰的眼睛，“宫主，不杀就不杀吧……那些孩子……大概，是我错了……”
杜兰惶恐间连忙跪下，“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颜月本就心不在焉，一见她跪更隐隐心烦，“好了好了，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杜兰欲言又止片刻，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问礼告退。
颜月看着门缝一点点闭拢，眉头跟着缓缓蹙紧。
*
金璎珞还想继续辩驳，却在开口前被颜若若用力掐了一下手臂。
“啊！痛！你干嘛？！”
颜若若瞪他一眼示意闭嘴，自己则走到杨宝妮面前，伸出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
“漂亮哥哥，你当然没错，你也没害那些姑娘，别管旁人说什么。”
杨宝妮沉默低头，少倾轻轻拨开颜若若的手，默默转身去给花盆里的妖儡种苗浇灵去了。
她自然没有将炼制五灵妖儡之事告诉颜若若，否则颜若若绝计是不愿再站在她这边了。
金璎珞不解，将颜若若拉到一旁小声问，“你不帮神君，帮着他做什么？”
颜若若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她知道的事情一一道明，最后才非常认真地回答金璎珞这个问题，“颜二哥哥先是神君，而后才是颜家人，在他的立场上自然该将天地规则摆在第一位，但我不一样，我只是千妖城的颜若若，天镜谷对千妖城有恩，我必不能恩将仇报，你说是吧。”
金璎珞听完，想再劝却无从开口，只能妥协，并问：“你说你要帮他救关哥，怎么救？神君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们有办法？？”
另一边，颜月揉了揉额心，长舒一口气，心道：“这俩倒霉孩子，可算注意到重点了……”
颜若若眨了眨眼睛，歪头看向杨宝妮，“对哦，我说要帮你，但是该怎么帮啊？你有计划吗？”
杨宝妮不说话，蹲在地上两手手掌对着花盆里的妖儡种苗埋头浇灵。
颜若若半天没得到回应，于是直接跑到杨宝妮面前，硬把她的身体掰正，强迫她面向自己，“漂亮哥哥，你听见没有，我问你有没有计划？我得知道该怎么帮你！”
杨宝妮忽然站起身，同时甩开颜若若的手，表情不知何时变得冷漠起来，“你一直说帮我，可我几时答应了要你帮？”
颜若若蹲在地上一时无措。
杨宝妮擡手指向洞口，侧身对着她，语气冰冷，“滚。”
她原本是想利用颜若若，用来接近千妖城得到妖族的灵源丹也好，还是用来交换杜兰也罢，颜若若于她而言都是极好利用的人。
但她现在放弃了，不为别的，因为金璎珞能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颜月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对颜月，她实在没有胜算。
或许，在颜月眼里，无论是她的精心筹谋，还是金璎珞的英勇无畏，亦或是颜若若的自我选择，其实都只是小孩子的胡闹罢了。
她知道，自己暗中炼制五灵妖儡的事情已经被颜月发现了，再想偷偷炼妖儡恐怕没那么容易。
她告诉自己必须忍耐，从长计议。
可颜若若不肯。
颜若若噌地弹起来，腮帮子气鼓鼓的，“好啊，越好看的人翻脸就越快是吗？叫我滚？我还偏不呢！”
杨宝妮并没有什么耐心，当即就要召唤妖儡把颜若若和金璎珞丢出去。
可她试着唤了几次，却迟迟没有任何妖儡听从使唤。
她刚意识到不对劲，山洞外便冲进来一阵卷着黑烟的风。
三人皆被这力道极强的风撞飞在山洞墙壁上，地上的花盆也跟着噼里啪啦摔打在墙上，瓷盆碎裂声在遮掩了视线的黑风中显得格外清脆而悲惨。
杨宝妮失声惊呼，“我的小苗！！”
当黑风逐渐停息，三人瘫跪在一地碎片与瑟瑟蠕动的妖儡种苗之间，嘴角皆渗出了殷红的血。
擡头，黑压压一片。
五个披着纯黑色斗篷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为首的个头最高，却最年轻，还是个少年。
劲风虽然停了，但遗留的风力仍不算小。
少年的斗篷随着风时起时落，一双油光锃亮的乌黑翅膀在斗篷下若隐若现。
“我父王在哪。”
他的目光径直落到杨宝妮身上，眼神淡淡，但目标明确，语气虽和缓平静，却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颜若若捂着胸口强撑起身体，晃晃悠悠站到杨宝妮面前，对那少年笑着插科打诨，“诶，小哥哥，怎么一见面就动手，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什么误会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可以吗？”
而杨宝妮失魂落魄地看着满地即将死去的妖儡，对少年的话没有半点反应。
少年擡手挥扇颜若若，黑烟法术却被金璎珞的白色流云挡下。
金璎珞已拔出佩剑，二话不说朝五个黑衣人攻去。
流云仙光缠绕在他剑间，以一敌五也没有失去锐气。
“喂！别管你这些妖儡种苗了！快带颜姑娘跑啊！我掩护你们！”
杨宝妮还没从巨大的悲伤中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颜若若强拉着站了起来。
她目不转睛凝望着地上那些挣扎求生的妖儡种苗，呆滞地被颜若若拖着走。
一团黑烟打在她面前，她顿时回神，却来不及躲。
好在颜若若反应及时，用驭龙珠替她挡了下来。
顷刻间蛟龙显现，在小小的洞xue内翻云弄风。
有金璎珞垫后，颜若若顺利将杨宝妮带到洞xue出口。
可出口前方只有无尽的悬崖，她们出入只能靠巨型藤蔓妖儡接送，如今藤蔓妖儡不知为何全都传唤不出来。
面对悬崖，二人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