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苒擡头看着她有些发红的瞳仁和小扇子似的睫毛,半晌,闪着泪花笑了:“我得抑郁症了。”
科芯瞬间傻眼了。
顾苒与她对视几秒,把头扭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咖啡店的客人也所剩无几,不知老板是不是很喜欢那首民谣歌曲,好半晌了还在单曲循环。
外面风雪依旧,顾苒擡手敲了敲落地窗,说:“其实还好我觉得,头也不是很疼,平时要是没什么事也可以睡两三个小时,我已经在吃中药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好的。”
科芯擡手把她脑袋揽到怀里,一下下拍着女孩微微发颤的肩头,吸着鼻子哑声道:“你是因为这个才回来的?”
顾苒没立刻回答,只一动不动趴在她怀里,不知多久,才缓缓擡手抱住她的腰,嗓音低沉又哑:“我怕没机会跟他说声再见,也怕这副模样去跟他说再见。”
“我从小就不受人待见,是他让我觉得活着也挺好的。”
“小芯芯,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应该回来打扰他?”
“不是的,”科芯把她推起来,擡手抹掉俩人脸颊上的泪痕,扯着嘴角笑了下:“顾小苒,你别这样说自己,你没做错任何事情,真的。你有这种想法只是生病了,但是,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会好吗?真的会好吗?也许……会吧。
顾苒笑着点点头,把眼前小姐姐的话记心里了。
顾苒跟科芯见完面就直接打车回了家,推门进来脱了外套,走回房间反锁上门,四肢便彻底脱了力,许久,顾苒渐渐回神,她闭着眼睛侧躺在床上,手里拿着高中毕业时的大合照,脑子里不断浮现着科芯说的那个有点陌生,又“有点”令人心疼地陆逍。
她想了好久好久,最终也只是扯着被子盖住了头,任凭眼泪似意流淌。
陆逍原本是在咖啡店对面等科芯的,但没一会就被律师叫走了,忙完那边赶到餐厅,安子溢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他擡头瞅了眼对面的人,一句话没说,把科芯给的合照递给他。
陆逍扯开椅子坐下,伸手接过去了。
暖黄灯光下,两个女孩小脸贴在一起笑的都很美,尤其是穿米白色羊绒衫,端着柠檬水咬吸管的顾苒,唇边两个小酒窝更是甜到让人挪不开眼。
陆逍盯着看了许久,慢吞吞把照片放口袋里了:“法院通知下来了,后天下午开庭。”
安子溢没接他的话,像是不知该怎么说,他张了张嘴,又垂下眼:“哥,你先吃口饭。”
陆逍一声不吭咽了咽喉咙,心里像是被抓了一把,说不上有多疼,但就是不太爽,他偏头看着窗外鹅毛飞雪,眼睫渐渐被染湿,声音也干巴巴地,“顾苒她……是不是生病了?”
安子溢没说话,安静擡头看着他,比起少年时,陆逍的五官其实没什么变化,只是整个人的气质越发沉稳内敛了,尤其是跟顾苒分开的这几年,他更是冷成了冰山雪莲。
安子溢好像很久都没见过这么“饱满”地陆逍了,他不太习惯地清了清嗓子,点头:“是,她得抑郁症了。”
陆逍猛地回头,眼里的神情从错恶,茫然,愧疚,到难以置信,好一会终于还是恢复了平静,他缓慢动了动喉结,“好……我知道了。”
话音未落,左眼眼角就滑出了一颗眼泪,那大概是陆逍这辈子头一回这么失态。
他像完全失去了自控力,漆黑的眼里一片黯淡,从未低过的头也缓缓垂下了。
“……”
安子溢受不了地皱了下眉,忍了一会,还是开口骂人了:“不是……你这是干嘛啊?能不能像个大老爷们儿该哭哭,该喊喊,完了赶紧滚过去给人姑娘赔礼道歉?”
“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陆逍疲惫地往椅背上一瘫,掏出烟盒点了根,喉咙几乎是瞬间就哑掉了:“陆飞虽然进去了,但他手下的人还没消停呢。”
“她为我做的挺多了,最后这趟洪水就不让她趟了。”他垂眼望着指缝间慢慢升起的白烟,苦笑说:“等我把那人渣送进监狱,就去找我家姑娘,跟她道歉,陪她打闹,接她……‘下课’。”
说完,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什么了。
顾苒左思右想好些天,最终也没勇气约陆逍出来见面,毕竟时隔这么久,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胆大包天的顾小鱼了。
转眼十二月就过半了,顾苒十五号下午抽时间跟张微她们开了个会,把回国这段时间的工作做了总结,之后,便提前收工,十几个姑娘去海底捞吃了火锅,又转场去KTV唱歌,聚会结束已是晚上十点多。
出了KTV,张微就冻得很很打了个哆嗦:“妈呀,这也太冷了……顾苒姐,你穿那么少不冷吗?”
顾苒擡头笑了下:“还好啦,我从小就在这边,已经习惯了。”
话音未落,瞳仁里就撞进一道熟悉的身影,顾苒呼吸一滞,下意识紧了紧手里皮包。
男生微微低头站在前边路灯下,隐隐绰绰的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似是在想什么事儿,他面上并没什么情绪,低垂着的眼睫也有些疲倦。
不知是不是刚从外地回来,陆逍连围巾都没戴,也没穿羽绒服,身上只套了件不怎么扛冻的薄外套,肩上还背着个单肩包。
顾苒愣愣看了两秒,不太自然地垂下了眼。不是每天都有偶遇地机会的,可是上次在小区里碰上,陆逍都没跟她打招呼,何况……都这么久没联系了,她还能跟他说什么呢?
顾苒想着就把头低下了,她有点儿失落地眨了下眼睫,刚要转身离开,前边那人却忽地喊了声:“顾……顾苒,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