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知是不是听进去了夏凡辛的警告，那天过后陆逍就没再找过顾苒。

不知不觉俩人又过上了各自忙碌却平静的生活。

临近年关，细雪徐徐。

跨年夜这天恰逢腊八，工作室那帮小孩自然是不愿意在这么有气氛的日子在工位上多待一分钟的，这不，十八点的闹铃刚响一声，前边摆弄图纸的那几个丫头就一阵风似的窜了出去，差点把脑门儿都给磕了。

似是被惊动到，在前头给旗袍上盘扣的顾苒忽然停住动作，擡头看了眼在寒风中摇摆的玻璃门。

“哎，年轻就是好。”顾苒说着低下头，沉默须臾，又淡淡一笑。

脑海里忽然浮现起多年前的某个跨年夜，穿着粉色毛呢大衣的少女迎着满天春雪，跑着去见她的少年的场景。

六七年，果然还是挺长的。

手被针扎了下，有点疼，她垂眼摸了摸，只是戳破了皮，没出血。

闻言，走出几步的张微又停下来，她拎着包回头，很自然地接话，“顾苒姐，你这才二十四呢，哪儿就不年轻了？”

顾苒眨了下眼睛，语气没什么不妥：“没什么，我就随口一说。”

“哦，我还以为你跟夏总有情况呢，”张微低头看着手机，语气有点儿失望：“你说咱们夏总长那么帅，脾气又好，对你又好，你怎么就是不动心呢？他要是像追你那样追我的话，我肯定早就沦陷了！“

“不是，你先告诉我，这事儿怎么就扯到夏总了？”顾苒觉得好笑，没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因为今天双节啊，你今天感叹自己不年轻了，不就是想谈恋爱吗？但你身边又没别的男生，那我扯到夏总不是很正常？”

张助理不知想起了什么，走到门口又退回来，她靠在工作台上伸了个懒腰，说话还是照例没大没小。

顾苒擡手取了个卡子把领口固定好，往后退两步，擡擡下巴说：“成品大概就这样，是不是有点单调？你呀，一天天的就是不把心思放工作上，下个月业绩要还上不去，看我扣不扣你奖金。”

“水蓝色桑蚕丝面料点缀白罗兰，加盘扣挺好看的呀，顾苒姐，这是送给阿姨的么？”张助理自动忽略她的下半句，扯了张椅子往上一瘫，夹着睫毛嬉皮笑脸：“顾老师，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女孩子想谈恋爱很正常——”

她说着忽地把手拿开，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哦，我明白了，肯定是我猜的人不对，顾苒姐你肯定是想跟上次那个小哥哥谈恋爱哈哈哈哈！”

顾苒从针线盒里拿了（07）号卖黄色，思忖了会儿又换成（98）号银白色：“这是给我高中班主任做的，改天去看看她——你说的是哪个小哥哥，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虽然过了这么久，但想到陆逍那张英气逼人的帅脸，张微还是激动的不行，她把睫毛膏和手机往工作台上一丢，支着下把陶醉道：“就上次咱们去聚会，在酒吧门口碰上的那个穿浅灰色卫衣，长特别帅那个呀！那天晚上好冷的，还下着雪，出了KTV我问你冷不冷，你说还好，话没说完你就看到那小哥哥了。“

顾苒拿剪刀的手顿了顿。

说到这，张微又啊了声，“对！他还喊你同桌来着！顾苒姐，你不会真一点印象都没有吧？”

顾苒没有立刻说话，她拿着剪刀扭头看了眼窗户。外头雪还在下，昏黄的路灯一盏盏亮起，照着六角形的雪花一片两片随风落下。

可能是过节的原因，从落地窗旁边路过的年轻人几乎都是手捧鲜花，有说有笑的。

“顾……顾老师，那什么，我把睫毛膏弄到图纸上了……”张微低头看着那该死的黑印子，有些不置可否：“您看，要不……等我放完假回来再补吧？”

顾苒把目光移回眼前旗袍，说：“可以的。”

把手上那件旗袍做好，顾苒也没继续待在工作室，她随便套了件大衣，围巾也没戴就出门了。

下雪地缘故，街上大多都是低着头匆匆赶路的人，偶尔也有不怕冷的在路边小吃摊前驻足。

身旁有个穿一中校服的男生骑着自行车走过，顾苒跟着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她盯着看了好久，直到自行车打铃的声音被呼啸而过的北风彻底取代，顾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脸被风吹得好疼，她擡手哈气捂了捂脸，掏出口罩戴上，去旁边花店买了束香水百合，店员热情寻问要不要写贺卡，顾苒笑着摇了摇头，接过花快走到门口时，女孩又折返回去，从盒子里抽了张云朵形的卡片，又从包里掏出一只淡蓝色马克笔，低头写道。

——“我好像忘了，自己也曾那样热烈的向往着天空和大海！“

沿着街道一路往北，就到了本条街最繁华的住宅区，天星别墅区。

这是陆逍的家，高考前他还带她回来住过。

很久没过来了，这里的物业还是一过节就喜欢在树梢上挂彩色的小铃铛，很有过节的氛围，灯光还是暖黄色的，很亮，房子还是像城堡一样，很温馨。

顾苒抱着花在小区门口站了很久，最终也没进去打扰那个住在城堡里的男孩儿。

晚上十点二十左右，她跟很多打工人一起挤上那趟每天都要坐的末班地铁。

她扯着吊环，看着窗户倒影里自己有些憔悴的面容，没什么想法，就是感觉周围的声音有些吵。

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陆逍给的那个耳机戴上，乱哄哄的脑子才稍稍好受了点儿。她垂眼，掏出手机，想了想，还是关掉音乐，打通了科芯的微信。

科芯可能是去参加什么晚宴了，接起视频的时候手里还端着香槟，身上也只穿了件白色露肩鱼尾裙，她充手机举了举酒杯，笑眯眯地眨眼睛：“苒苒，这大过节的你怎么还在地铁上？你那个什么‘上’学长还是夏学长没请你吃饭呀？”

顾苒冲她皱了皱鼻子，跟她撒娇：“请了啊，但是我想跟小芯芯吃饭，所以就没去嘛。”

科芯把手里杯子放下，找了个安静点的地儿坐，“哦，这样嘛，那我们小美女先找点东西自己吃，明天给你补上行不行？”

顾苒盯着她圆圆的眼睛看了会儿，笑了：“你在参加聚会还是家庭晚宴？”

科芯不答，静静地看着她。

“……”

顾苒笑了笑，眼睛挪开了：“你别这么看我了，我脸上又没有脏东西……哦，对了，你看我买的花，可新鲜了，就是刚在外面冻了下，不然更好看的。”

她说完也没再看手机，而是扭头看着车窗玻璃。在这个时候，科芯却很平静的开了口，“顾小苒，你想问陆逍在不在，为什么不直说？”

顾苒看着窗户倒影里自己渐渐发红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扯了扯嘴角，声音也小小的：“科芯姐，我是不是挺没出息的。”

没等科芯回答，她又接着说：“我知道这样不好，我知道应该去医院看病，我也知道我跟他早就不可能了……”顾苒说着转回脑袋，看着科芯嘴巴张开又闭上，淡淡说：“小芯芯，你说，人死了会不会解脱？”

听到最后一句，科芯脸上也没有被吓到的表情，顾苒的病已经脱的挺久了，她性格又那么内向，有什么事也不跟人说，所以有这种想法其实还挺正常的。

科芯侧头眨了眨眼睛，思忖了会儿才点头说：“我觉得应该会，但我们也不能那么做，不然得便宜多少跟咱不对付的人？咱过得都不开心，凭什么让他们那么开心，顾小苒，你说是不是？”

顾苒想了想，觉得没毛病，赞同点头，“就是，不能让他们那么开心。”

科芯端起酒杯跟旁边人碰了碰，又跟她闲扯了几句，看着有点不开心。

顾苒换了只手拉着吊环，安静地听着她东拉西扯，最后才问：“姐夫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回来这几个月，她和科芯见面的次数也不少，但每次聊天科芯好像都不怎么提起安子溢，前面几次顾苒还以为是因为陆逍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