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苒闻言一愣，很快又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啊，陆逍昨晚说的是“不逼她”了，而不是“不追她”了。

宽敞明亮的走廊里不时人来人往，不知从哪照进的一缕阳光安静落在陆逍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刹那间，眼前的景物仿佛都变回了曾经模样，校园，阳光，教室走廊，少年高瘦的身影在她眼前晃了晃，她仿佛听见他说“顾小鱼，擡起头，跟着光，阿逍带你走出迷茫”。

女孩回神眨了眨眼睛，心想：他果然还是曾经那个骄傲耀眼的少年郎，哪怕经历再多风霜也能在阳光下绽放。

顾苒心疼的快要窒息了，但嘴上还是假装冷漠地拒绝道：“不用了，我平时不吃早饭的。”

话毕，她没再停留，接过他手里的衣服和包，直接走了。

陆逍还是眼错不眨看着她，直至顾苒快步走进电梯，下了楼，他才慢吞吞低眼瞧着自己手里的花，轻声说：“顾小鱼，你什么时候开始……连早饭也不吃了？”

一路跑到小区外打了辆车，关门的刹那，忽然就听到了车在广播里孙俪的《风吹麦浪》，顾苒呼吸一停，连眼睛都忘了眨，这不是陆逍表白那天唱过的歌么……都多久没听了？

“哎哟，今天元旦还出去上班呀，小姑娘真勤快。”司机师傅笑呵呵的透过后视镜看她，“姑娘，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了。哎，咱这是去哪儿啊？”

顾苒厕头望着车窗玻璃外熟悉又陌生的烟城一中，擡手抹了把眼睛，说：“市医院。”随即又改口报了个小区名。

那是以前她给顾晓兰租的房子，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搬家，或者有了新的家庭？

科芯跟顾苒打完电话就告诉助理别再给她安排应酬了，但紧赶慢赶还是忙到傍晚才挤出时间，好在今天没下雪，外面也不是很冷。开车去花店买了束彩虹玫瑰，又在微信上跟安子溢说了声，就直接去了顾苒的工作室。

“是，您说得对，但厂房出租的时候我们不是签过合同么，您现在突然就要单方面解约，我那些衣服和工人要怎么办？”顾苒半趴在工作台上不知在电脑上搞什么，还要抽出一部分精力跟电话里的人斗智斗勇，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只见顾小苒微蹙地细眉锁得更深，啪一声合上电脑，也不跟他废话了：“好，既然如此，那就法院见。”

说完，直接挂了。

“啧，快跟我说说，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我们小美女不开心了？我这就拿花去砸死他。”科芯说着把花放在工作台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地咧嘴笑了。

顾苒方才都没听到她进来，看见桌上的花才傻乎乎仰起脑袋。科芯穿着皮草，戴着墨镜，全身上下无一不是限量款，面上笑容却难掩疲惫。

果然，谁的生活都不是十全十美，哪怕嫁给爱情也不行。

她扯过玫瑰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也笑了，“没事儿，就是房东突然不愿意把厂子租给我们了，但有合同牵制呢，他应该也不至于直接租给别人的。”

她说着起身给科芯倒了杯水，“再说这么好看的花干嘛浪费给不值得的人？我还要拿回去插瓶呢。”

“……”

科芯摘下墨镜低眼看她，竟然有点说不出话。

顾小苒，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到陆逍的说话精髓了？

顾苒有些茫然地与她对视：“小芯芯，你干嘛这么看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科芯摇头说没事，扯了张椅子坐下，盯着前边垃圾桶看了半晌才忽地说：“顾苒苒，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房东无理取闹也就罢了，怎么连外卖都被丢进垃圾桶了？”

“……那不是外卖。”

科芯：“嗯？”

-“那是陆逍送来的午饭和满天星，”顾苒也爬到桌子上，眼睛红红的说了两句就哽咽了：“他昨天晚上说他要重新追我，我拒绝了……早上他又来给我送早饭和花，我还是咬牙拒绝了……可，可是中午他又过来了，我实在没办法，也怕自己会动摇，就当着他的面把东西丢进垃圾桶了……”

“小芯芯，你知道的，每次拒绝他……我心里都像在流血，再这样下去，我怕我真的会……”

——会失去理智，答应跟他在一起。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想到自己越来越严重的病情，顾苒就猛地止住了话音，陆逍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喜欢独来独往的少年了，他现在就该找个能相守一生的人，而不是浪费时间跟她谈没有结果的恋爱。

“……”

科芯擡手拍拍她的后脖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多好的姑娘啊，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承受这么多，“没事没事，不难受啊，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得到的时候又不好好珍惜，咱不理他——姐这就带你去看电影，吃大餐，他能做的我也能。”

“我会一辈子爱顾小苒的，所以，我们小学霸不委屈了好不好？”

顾苒擡手抹掉脸颊上的泪痕，回头眨巴眨巴眼睛，带着哭腔哽咽着点头：“我也爱你，一辈子都爱你。”她说着侧头枕在科芯肩上，声音软软的：“小芯芯，我想看《大耳朵图图》，还想去一中门口吃烧烤和关东煮……”

“好，没问题，都依着你。”

话音未落，身后玻璃门就被人推开了。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随即扭头看过去。

黑大衣，红围巾，男人骨节分明的手里端着一瓶盛开地红梅，仿佛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

科芯圆圆的眼睛眨了眨，突然想：“他对顾小苒可真好啊，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温柔，那么浪漫。”

陆逍拎着饭盒的手缓缓把门关上，迈开长腿走过来的同时，又朝科芯点点头，“科芯，新年快乐——你们这是出去玩吗？那我这炸酱面就……”

他说着忽然消了音，人也不往前走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顾苒的眼睛。

她眼睛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刚刚又哭了……

顾苒有些不自在地低了低眼睫，声音听着很轻，像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中午就跟你说过，别再来找我，你别再来找我了……你……你怎么又来了。“

陆逍咽了咽喉咙，低头看着瓶子里盛开的红梅，几秒后又擡头扯了扯嘴角，声音带了些哑：“不过来看看，我不放心……怕你忘了吃饭，忘了穿外套。你不用管我，我把东西放下就走。”

话落，他快步上前把东西放在工作台，侧头看了眼顾苒，也没再说什么，转身拎起垃圾桶里的袋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