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组

分明已经重伤到难以行动，但白玹还是固执的要回琉铭地看看。风不语担心他的伤势，又劝不动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护着他重回妖界。

两人刚踏入琉铭地地界时，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风不语搀扶着白玹的手握紧了些，白玹眼神微动，一步一步拖着步子往前走。

白骨一族隐居避世，琉铭地被称“桃源”也不为过。白玹从未见过家乡的天如此昏暗，原本草木葱茏的地方仿佛一夜之间衰败了下来，浸透着硝烟的味道。白玹无助的伸出手在空中抓了一下，眼眶里的泪毫无征兆的滚落。下一刻，他直直的呕出了一口鲜血。

风不语红着眼眶慌张无措的叫了一句他的名字，上前就想扶着他，却被白玹狠狠的推开了手，呵斥道：“滚开！！！”

白玹洒脱随性，爱讲玩笑，一辈子没和人说过重话。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对人讲话，也是第一次对风不语生气。白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没走几步就摔在了地上。这次不管他怎么抗拒，风不语还是固执的留守在他旁边。唇瓣上沾着艳色的鲜血，衬的白玹面色愈发惨白。他擡头愣愣的看着白茫茫的琉铭地，出声道：“空中的是什么……是灰吗？”

风不语根本不敢回答。

白玹挥开他的手，撑着膝盖再次起身，在琉铭地内小跑起来。他在四周不断寻找，不断呼叫，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原来广阔的琉铭地此刻却小的仿佛一眼就能望到边，风不语始终亦步亦趋的跟在白玹身后，直到他力竭时才重新回到他的身侧。

白玹的额头上泛起了一声冷汗，他再次开口道：“人呢？琉铭地的人都在何处？”

风不语：“白玹……”

白玹抓住风不语的小臂晃了晃，直视向他：“空中是谁的灰？是谁的……”

“骨灰……”

“你们神界的人是在什么时候破开琉铭地结界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白玹！！！”

白玹擡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迹，突然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风不语，你好大的能耐。看我被你耍的团团转，你开心吗？得意吗？哈哈哈哈哈了不起，当真了不起，怎么？你们神仙生来就高贵是吗？我们全族人的性命在你眼里难道就这么轻贱吗？？！！”

他一边笑，一边有泪水不断的从眼角滑落。白玹骤然跪倒在地，风不语上前抓住了他的手，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道：“不是！不是的！白玹，我错了，我错了……”

白玹掀开眼皮，冷冷的看着他。

“封言”在他面前话不多，平时很少笑，更别说哭。以前白玹总以为那是他性情使然，外加修道多年所以才为人冷淡。直到后来才知道，那是他作为神界战神几万年来身居要位的高高在上。

凡间悦来楼初相遇，一出救美戏码，两位“英雄”，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或许从一开始，风不语只当白玹是打开琉铭地的一把钥匙，是找到玉骨女的一个契机。那现在呢？

现在在风不语的眼里，他这一身玉骨，大概已经是一把所向披靡的神兵利刃了。

白玹看着风不语脸上的泪，心想道：原来你也会哭，也会难过，也会……愧疚。

“我死了，你开心吗？”白玹突然开口。

风不语下意识攥紧了白玹的手。

白玹接着道：“大概是开心的。我死之后，你就可以把我的尸骨投放到炼化炉里，从而炼就一把破山断海，堪比干将莫邪的神剑，用它来讨好风裂。这样，你怎么会不开心呢？”

风不语像是察觉到什么，摇头道：“白玹，不要……”

白玹猛地把手掌从风不语的掌心中抽回，狠狠道：“可我偏不让你们如意！！！”

风不语意识到白玹如今的样子和初见时已然完全不同。他单薄的不成样子，好像风一吹就再也找不到一般。被剜掉右肩的锁骨后，白玹连擡手都成了困难。风不语抓了白玹，慌张的看着白玹的身影越来越淡，急迫道：“白玹，不要！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求你活下来！！！”

过去白玹总认为，不管是人还是妖，是神是仙亦或者是魔，既然在这世间走过一遭，难免喜乐过，满足过，懊恼过，也悲痛过。哪怕再不满意，回想起过往种种，也不会舍得轻易放下。

直到现在白玹才知道，那是他自出生起的几百年来活的太恣意才能产生的想法。几百年的平安顺遂与这几天的痛苦相比，竟然也轻的如同鸿毛一般了。

白玹怔怔道，其实他是舍得的……

失了一魂一魄外加被断魂鞭鞭打神魂受损，白玹现在这条命完全是靠风不语不断输送的灵力吊着的。眼下他死志明显，风不语的乞求也显得单薄又脆弱。

白玹死了，风不语难过，那风不语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