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场
蔡素秋坐在沙发上大喘气。
自从和前夫离婚后,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瞬间垮了下来。明明回到了熟悉的故乡,但蔡素秋还是迅速消瘦,身材变得愈发单薄。向南站在小客厅里看着蔡素秋,一度怕她喘得太过用力,把薄薄的胸膛给撑爆掉。
向南沉默着垂下了眼眸。
蔡素秋勉强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她看了眼前的向南一眼,出声询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语气尖厉,仿佛身前站着的人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她的仇人,一个“怪物”。
向南静默片刻,回答:“同学的哥哥。”
蔡素秋几乎是瞬间笑出了声:“你同学的哥哥送你回家?”
向南不回话。
蔡素秋继续诘难道:“向南,你原来还会和你同学的哥哥亲嘴吗?”
向南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哑了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蔡素秋以往很喜欢向南的乖顺和沉默,眼下却厌恶起了对方这种打一巴掌都不吭声的态度。
向南的沉默像是一把利刃,捅到了她心底最痛的陈伤上。刚刚向南和骆宇接吻的画面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眼前回放,成为了一个无法挥去的噩梦。
蔡素秋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再有比她更可悲的女人了。
她突然发了疯似的从沙发上起身,双手握拳在空中挥动了几下,拼命遏制着自己失控的情绪。
家庭没破裂前,蔡素秋生活美满,也是一个很爱漂亮的小女人。她会烫头发染头发,把自己打扮成当下最时髦的样子。可离婚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蔡素秋的头发自从上次染成棕黄色后,就再也没有染回来。发根处长出了新的黑色头发,把她的发型衬的有些不伦不类。由于长时间没有打理,蔡素秋的头发不再像从前那样顺滑,反而变得粗糙毛躁,配上她此刻脸上的表情,愈发显得疯癫。
蔡素秋焦灼地在巴掌大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口中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向南看着有些不忍,小声道:“妈……”
“谁是你妈?”蔡素秋停下脚步猛地回头看向向南,瞪眼道“救不起来了,你们都救不起来了!我真后悔啊,怎么没把你早生几年。向南,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被判‘流氓罪’抓到牢里去,让警察来治治你!治治你的恶心,治治你的变态!”
向南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勉强维持着神志清醒,装作没听到蔡素秋的话。
蔡素秋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用双手痛苦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埋头笑了两声,呢喃道:“我早就应该猜到,乌龟的儿子是乌龟,老鼠的儿子是老鼠。上一辈留下来的孽债,血都是脏的,脑子又怎么会清醒!”说完,她又转向向南,伸出手指指责道:“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你爸是变态,你也是!”
听到蔡素秋的话,向南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随后他缓缓擡头,直视向蔡素秋,平静道:“妈,你呢?”
蔡素秋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向南脸上毫无表情,继续道:“我是变态的儿子,那你也是变态吗?”
“……”
回答他的是砸在头上的烟灰缸和落在自己脸颊上一个响亮的巴掌。
——
李静急忙起身靠近楚暮,关心道:“楚暮,我没砸痛你吧?”
楚暮揉了揉额角,笑着说“没事”。
砸是真砸,但剧情里的烟灰缸是用特殊材料做的道具,很容易碎,砸到脸上也不怎么疼。可那个巴掌却是实实在在的,傅昀朝走到楚暮身边不容置喙的拿下了他用来遮脸的手,随后蹙着眉头接过元媛递来的冰袋,轻柔地贴到了楚暮脸上。
十二月上旬,《北方以北》在重庆取景的所有剧情拍摄完毕,全剧组转场回到了北京。
十八岁的向南离开北京去重庆的时候,正在读高二下学期。可还没等他迎来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高三,又跟着蔡素秋灰溜溜的回了北京。
蔡素秋觉得丢脸,向南却只觉得难过。
缺了一角的烟灰缸,额头上无法褪去的伤疤,是他这短短半年时间经历的唯一见证。
离开重庆前,他甚至没能和骆宇道别。
时隔一年后,在两地来回辗转,蔡素秋和向南在北京重新定居。
和骆宇没见面的第一百七十六天,向南的掌心里飘下了北京的初雪。
——重庆下雪了吗?
——应该没有。
楚暮陪着隋遇坐在监视器后面,看着画面里的“骆宇”提着行李包走出车站,在大雪中哈气取暖的画面时,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骆宇没钱,出行只带了一个很小的行李包,里面塞了一套换洗衣服。
他还是很要风度的穿的单薄,作为一个从来没见过雪的南方人,骆宇在独自一人孤身到北京找人的时候,甚至不知道为自己多添件衣服。
楚暮忍着喉间的酸涩,低头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温水。
隋遇侧头看了他一眼,挑眉道:“心疼了?”
楚暮毫不避讳的点头,承认道:“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