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暮刚刚在傅昀朝面前挥动的手被对方紧紧抓住，攥在了掌心。

楚暮一怔。

感受着包裹着自己手掌的温度，楚暮扬了扬眉，却并没有急着把手收回。他对着傅昀朝笑了笑，关怀道：“不舒服吗？”

傅昀朝：“……没有。”

楚暮：“我看你闭着眼睛，以为天气太热你中暑了，没事就好。如果有不舒服可以告诉我，小糖包里有药。”

傅昀朝：“好。”

楚暮又看了傅昀朝一会儿，把目光移到了两人相握的手上。

傅昀朝：“……”

傅昀朝慢慢地把手收了回去。

楚暮没说什么，含笑着重新坐下。他还想和傅昀朝聊聊天，却没想到对方先一步开口：“楚老师。”

楚暮：“嗯？”

傅昀朝看着楚暮，目光幽深，口中却仍是公事公办的语气：“陶思雅老师的经纪人刚刚联系了剧组，他们的航班延迟了，可能明天晚上才能到。”

楚暮下意识拧眉：“原定我和她明天下午不是有好几场对手戏吗？”

傅昀朝点头：“景已经搭好了，室内的戏份会挪到晚上拍摄，原本定在后天拍摄的那场室外落水戏预计会提前到明天。”

楚暮捏了捏山根，答应一声示意自己明白。

就在这时小糖拿着几份盒饭走了过来，开口道：“暮哥我们先吃饭吧，晚上有戏一会儿就要去做造型了。”

楚暮：“好。”

小糖转向傅昀朝：“傅老师我帮你的那份也拿过来了，一起吃吧。”

傅昀朝：“好，谢谢。”

小糖笑着说“不客气”。

几人挪了张小桌子过来，小糖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一壶冰镇的绿豆汤正准备倒给大家开胃，一回头就看到傅昀朝把一份盒饭里的青椒全部挑到了自己的碗里，随后将其推到了楚暮面前。

楚暮：“……谢谢。”

小糖惊讶道：“傅老师怎么知道暮哥不喜欢吃青椒？”

傅昀朝一顿，看向楚暮：“你喜欢？”

楚暮愣了一下，笑着承认：“是，我不喜欢。”

小糖震惊道：“暮哥不吃青椒这件事在采访里都说得很少，傅老师居然知道？”

傅昀朝哑然。

小糖看向傅昀朝：“傅老师你是暮哥的粉丝吗？”

楚暮闻言笑意盈盈地看向傅昀朝。

“……”傅昀朝点头“嗯，是。”

楚暮故意揶揄：“不知道我几岁但知道我不喜欢吃青椒的粉丝？”

傅昀朝：“……”

楚暮把盛着冰镇绿豆汤的纸杯挪到了傅昀朝的左手边，没有再开玩笑，再次轻声说了句“谢谢”。

傅昀朝摇头。

吃完晚饭后楚暮带着小糖去了化妆间换造型，傅昀朝靠着口袋里除手机外唯一的一张房卡和微信工作群里的消息回了一趟自己的酒店房间。等他摸清楚所有路线回组后，楚暮已经化完妆换好衣服正在候场了。

通告单上写的全是他明天和女主陶思雅的对手戏，如今对手戏演员不在，楚暮只能和助理小糖对台词。

影视城的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楚暮手上拿着手持风扇没看剧本在背台词，小糖毕竟不是专业人员，只能拿着剧本生硬的接着楚暮的话。

傅昀朝走到两人身边坐下。

楚暮看到他时笑了笑，却没从戏里走出来，嘴上继续道：“河清难俟，若真一意孤行明哲保身，天之道何如？人之道又何如？”

小糖支支吾吾道：“好，好，苏大人……”

傅昀朝擡手轻轻接过了小糖手中的剧本。

小糖一愣，怔怔地看着傅昀朝，下意识松开了自己的手。

傅昀朝扫视一眼，接着道：“白鹤不甘与雀鸟群居，你苏大人志向高笃、心有广阔天地，又可知朝中虎视眈眈者数量之众？今日踏出苏府大门，明日投身名利，后日你的名字便会出现在百官折子里奏表于上！届时你只怕落个恨人多积，悔读南华的下场，你到底明不明白？！”

楚暮平静的看着傅昀朝。

傅昀朝放下手中剧本，回视间颤着嗓音问：“闲云野鹤、孤舟渔翁，不好吗？”

楚暮直截了当回答：“不随我心。”

傅昀朝又道：“只你我二人，松萝共倚，不问世事……”

楚暮打断道：“不随我意。”

傅昀朝深深地看着楚暮。

楚暮对着他缓缓摇头，开口：“灼姌，如今的你，已经不再懂我了。”

傅昀朝：“……”

两人相视着沉默，半晌后楚暮粲然一笑，道：“傅老师台词功底很扎实，不会大学学的是表演专业吧？”

傅昀朝摇了摇头，否认：“不是。”

“不是吗？”楚暮也不在乎什么得罪人，直白道“那只能说是天赋了，傅老师刚刚的台词在我合作过的所有演员里也能排得上前几。”

小糖刚从两人对戏的氛围里缓过神来，冷不丁听见楚暮的这句话，吓了一大跳，连忙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嘘！”

楚暮被逗笑，随手看了眼手机时间，主动道：“好，暂时不能聊了，我接下来要去听黄导讲戏，你们坐这儿好好休息吧。”

傅昀朝“嗯”了一声。

第二天下午的戏时间排得很晚，楚暮一点到的片场化完妆走完戏后距离预计开拍点还有不少时间。

傅昀朝从早上醒来时就觉得心下惴惴，眼下待在嘈杂的片场里胸闷得几乎喘不过气。他守在机器旁边注视着人群中的楚暮，紧接着便听见导演拿着扩音器高呼道：“各部门准备，先拍27-2，开工了啊！”

楚暮站在河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

“3,2,1，a！”

随着导演的一声令下，楚暮当机立断钻进了水里。

傅昀朝的心脏开始了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

安置在水下的摄像机拍摄出来的画面清晰又唯美，长发在水中飘散开来，楚暮按照剧本做出扑棱状，随后缓缓闭眼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片场所有工作人员紧紧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大气不敢出一下，傅昀朝却敏锐的察觉到了楚暮的状态不对。

救生船还停靠在一边没有动作，傅昀朝把目光投向平静的湖面，想冲出去救人，双脚却像生了根一样无法动弹。

心底隐隐传来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

楚暮会没事的。

再过一会儿，只要再过一小会儿，楚暮就会真真正正地来到他的身边……

傅昀朝数次尝试救人却不能动作、无法开口，他摆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眼眶都开始微微泛红。

“等等，楚老师怎么真的不动？”

“是不是出事了？？？”

“快，把楚老师捞上来！”

“救人啊！快救人！”

随着四周闹开的喧哗声，傅昀朝终于感受到桎梏着自己的力量消失。他无半分犹豫地拨开人群，猛地跳进了水里。

傅昀朝屏住呼吸朝楚暮游去，环住他的腰身稳住了对方下落的趋势，随着带着楚暮破水而出，粗喘了口气。

低首间，傅昀朝看到楚暮身上的戏服变了。

是他曾经见过的……《临江仙》妆造。

傅昀朝一愣。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楚暮睁开了眼睛，擡头间二人视线对上。

双眸明亮，全是傅昀朝熟悉的光芒。

“昀朝？”

额头上抚上了一只温热的手，傅昀朝被人唤醒，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楚暮眼中有忧色，拧眉道：“你出了好多汗，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做噩梦了？”

“……”

傅昀朝静静地看了楚暮一会儿，过了良久才开口：“没有不舒服，是做梦了。”

楚暮笑了一下：“什么梦让你睡得这么不安稳？”

傅昀朝静下心来思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刚刚梦里的内容，只能摇头回答：“不记得了。”

楚暮闻言莞尔，把头扎进了傅昀朝怀里，无所谓道：“不记得算了。”

傅昀朝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了下天色，抚了抚楚暮剪了板寸有些扎手的后脑，道：“还很早，你继续睡吧。”

困意涌了上来，楚暮抱住傅昀朝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傅昀朝看着怀中人恬然的睡颜，浅浅扬唇，低头在楚暮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晚安。

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