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隆也愣在原地:“阿娘,小妹这个年纪……那姓王的怕不是能当她叔伯了,再说了,那老东西折磨人的手段我可是知道的,不是个好人啊。”
“多嘴,”余思域警告余隆,随即笑眯眯唤住余笙,“阿笙,你听阿爹说,这王长司人虽大了些,但年纪大的有经验,会疼人,你嫁过去,定不会受苦,更何况王长司与阿爹同级,官职仅次于两州州长,他在中渊可是有些人脉,到时候你父兄可就都可以……”
余笙终于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左右就是卖个女儿,换两位的平步青云罢了,不是件亏本的买卖,是不是?”
余氏哪能由得亲生女儿胡言乱语,当即一个巴掌甩了过去:“胡闹!”
余氏早年随父出征,后又随夫出战,力气不小,扇红了余笙半边脸颊。
“阿娘当年为了你的叔侄都可以一人前往江州,如今换作你,为何就不行了!”余氏气极,“我真是白养你了!”
余笙闭口不言:你们也未曾养过我。
见她犟成这个样子,余氏更是火大,一挥袖袍:“上家法!不打你,我看真的是不长记性!”
余笙被几个家丁摁在长椅上,她趴在长椅上,倔强地看着余氏,任凭这落下的棍棒有多狠,愣是不开口求饶。
余氏拽着几个小的站在她的面前:“好啊,不是不守规矩吗,给你几个弟弟妹妹瞧瞧,这就是不守规矩的下场!”
几个小辈吓得直往教习嬷嬷怀中缩着。
棍棒落在少女纤细的身体上,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闷响,余笙咬得口唇出血,一双明亮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阿娘。
***
“阿姐,吃点汤水吧。”
趁着江州的中秋假,芸香偷偷备了米汤,托二小姐余枫带给余笙。
余枫偷偷溜到乡下的庄子,看着面容枯槁的余笙,红了眼眶:“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去求阿爹阿娘!”
“去什么,”余笙使出力气拽住芸香,“那个家,少我一个,反而让她们宽心。”
余枫面色沉闷:“阿姊,你说,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余笙没有应。
她也不知晓,自己活下去是为了什么。
即使求饶又如何,还不是会被打包塞进薄州王长司的床上。
不如死在庄子上算了。
就这么有一天没一天地过着,几日后,余枫也被余氏发现,限制了行动,不得随意来见阿姊。
中秋假的最后一天夜里,余笙发起了高热,浑身烫得吓人,她却仍觉得发冷,不断打着寒颤。
迷糊间,破屋外走过几个婆子:“我听夫人说了,要是大小姐再不求饶,就给她打昏了扔到薄州去自生自灭。”
“你说,哪有母亲这么对自己姑娘的。”
“唉,可能不是自小跟在身边长大的,不亲吧……”
纵使烧得糊涂,余笙也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任由她阿母摆布,绝不能嫁过去受人折辱!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咬着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正巧,这日江州灯会,整座庄子没什么人,她寻了个空隙,便踉跄着跑了出去。
身后依稀传来婆子们叫喊的声音,却不见有人上前擒拿她,余笙顾不得其他,一个劲地向前跑。
许是意志力作怪,她竟跑到了办灯会的街上。
灯火通明,看着络绎不绝的江州人们,她生出一股脱力感:
如此多的人家,若是知道她是余家长女,怕是会因余思域的官衔,无人敢向她伸出援手。
用仅有的一点铜钱买了一个狐貍面具,余笙遮住了脸:还是莫要给这些人添麻烦了。
正走在桥上,远处传来嘈杂声,她强睁开眼看去:是请神的神婆队敲锣打鼓,正向她这边走来。
余笙下意识想躲避,可烧得实在是厉害,属实是没了力气。
灯会人流如织,余笙在狭窄的拱桥上被挤得左右摇晃,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姑娘小心!”少年一把将她扯到身边,另一只手虚扶腰肢,稳住了余笙的身体。
余笙就这么半倒在了他的怀中。
那少年很快注意到动作过于亲密,忙不叠站稳道歉:“在下唐突,姑娘没事吧?”
“无事……”余笙说着就要起身,却忽然眼前一黑。
少年两侧的发丝飘扬,眉目清俊,温润如玉。
这是她昏倒前,对少年最后的印象。
***
等她再次转醒,烧已经退得七七八八,面容也恢复了几分血色。
余笙撑着坐起,发现她身处一间客栈,身上的衣服焕然一新,当即神色大变:
莫不是逃过了王长司,又换来一个采花贼?
正胡思乱想着,那个马尾少年推门而入,见余笙醒了,也是一愣:“姑娘你醒了?”
随即面色涨得通红:“在下不是有意的!只是姑娘你实在太烫了,需要降温才能退烧,我就……”
余笙不想知道细节,不自在道:“多谢小公子。”
少年从怀中拿出一瓷罐:“这是我方才托这里的大夫调制的药膏,你且敷在背上,肯定管用。”
余笙一愣:“你才说,你找了大夫?”
“是啊,”男子疑惑,“我见姑娘背上全是伤,便请了郎中,是哪里不合江州礼数吗?”
余笙内心思量:余思域乃是江州仅次于州长的长司,凭他平日里那副慈官做派,江州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算算时间,她跑出来也有许久,余思域既打定了主意要将她送给王长司,此刻定是在全江州寻她呢。
若是让他知道,他的长女被陌生男人看了身子……
余笙心中打定了主意。
她安慰道:“不,是我没想到公子竟能为我做到如此,实在是叨扰了。”
“不叨扰,”少年温柔如春风,“在下来江州游玩,碰上姑娘,是有缘。”
“那我就不打扰了,”余笙作势就要起身,忽听见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嘶,我的头好痛……”
她脚下一软,半倒在少年身上,那少年也被这意外弄得脖颈泛红,虚扶着她:“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就在此时,余思域恰巧推门而入,看清余笙姿态,气不打一处来:“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余笙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她佯装惊讶:“阿爹,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