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逸擦了擦额上虚汗:“谢太后提点。”
他随着宫人出了殿门,不再看太后充满算计的目光。
登上马车,徐逸神情中哪还有半点畏缩无能,他冷眼瞧着车外一小厮:“为何不守在徐府?”
小厮扮相的白平默默随着马车前行,“余姑娘放心不下,特让属下随行。”
“太后不可能只逞些嘴上功夫。”徐逸卸下腰间软剑,藏于车内暗格。
“你且先回去,按往常那般备着药便可。”
他眸藏警告:“这事不必让余姑娘知晓。”
白平心中一沉:“是。”
徐逸随即掀开帘子大呵:“停车!本世子说停车听不见是吧!”
“小厮”连忙跑到窗下:“主子您吩咐。”
“本世子受了气,现在要去酒楼吃酒,听明白没有?”徐逸翘着二郎腿,“你们都给我滚,看见我就心烦!”
徐府马车渐远,徐逸晃晃悠悠只身一人向酒楼走去。
远处等待已久的几名袁家暗卫见状耻笑道:“不愧是那个草包云川世子,被太后提点了,都要来喝上这一壶酒。”
几人抽出刀,缓缓向他逼近。
***
白平只留了府医便遣退徐府众下人,却只字不提徐逸。
余笙心中疑惑,可一再追问,白平仍是不发一言,只是埋头取中药炖着。
见指望不上,余笙直接擡手夺过府医手中药方,这一看不要紧,直叫她倒吸一口凉气。
“三七、血余炭……这都是止血的草药。”
余笙正色,“公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白平支支吾吾不愿答话,任凭余笙怎么发问,愣是一句话都不肯吐露。
这么多补血的药材绝不是小事:“我在江州没少钻研这些,你要是告诉我了,说不定我就能对症下药,公子好得也快些啊。”
“小姐恕罪,公子被太后叫去训话,无非就是提醒他少沾染朝堂事,不要给袁家势力添麻烦,若属下猜得没错……”
“只怕太后的行事作风,口头警告又怎么能够起到威慑,须得见血入骨才能心安。”
白平不敢去看余笙的神色,轻轻拽走药方,盯着汤药去了。
余笙站在院中,艰难地消化这又一重磅消息:这皇室可还有一个正常人?
那她尚有婚约在身,若是日后某些事引起太后不快,岂不在中渊也是举步维艰,更是害了徐逸?
现下还是徐逸要紧些,她克制着不去想日后之事,擡手几笔写下药方递与府医:“你且瞧瞧,这药膏能让伤口好得快些。”
府医看过方子,连连感叹余笙医术精明。
身后传来浓重的酒气,余笙转过身去,却看见了悄然从院墙上费力翻下的徐逸。
徐逸表情带了几分醉意:“姑娘怎么还没睡?”
余笙静静瞧着他:“花酒好吃么?”
“好吃,”徐逸挑挑眉,“太后因我操办宫宴一事大悦,留我久了一些,回来的路上太过无聊,我闲来无事便喝了些花酒。”
余笙静静地瞧着他,不说话。
徐逸被她盯得有些心虚:“怎得这样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不是盟友,是仇家。”
“公子若是再嘴硬,”余笙冷漠,“怕是连做仇家的机会都不成了。”
她背过身去不再瞧他,“若公子不打算给你的盟友半点信任,那盟约就没什么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徐逸嘴硬:“是,可我不过就是贪酒误了宵禁,被巡逻禁军抓住训斥了几句,这些小事也要向姑娘汇报不成?”
余笙斜眼瞧着他,“若再不说,那锅止血汤药可就要熬干了。”
徐逸低头叹息,话音嘶哑:“你很聪明。”
“既然姑娘已经知晓,可否放在下进屋歇着,”他扯出一抹笑,“我可是快支撑不住了。”
余笙忙侧身让徐逸进了屋,再三确认院外无人,重重地锁上了门栓。
怕引起府中别有用心之人的怀疑,屋内未点烛火,借着月光,她看着徐逸的衣袍。
又是玄色……
不再等徐逸开口,余笙直接一把握住了徐逸的手腕。
杂着血气,湿淋淋的触感让她心中猛地一缩。
徐逸更是没料到,她竟无礼胆大到这种程度:“你!”
“本想好声好气同你说,但一想公子那疏离的样子,”余笙微恼,“不如直接上手试探来得快些。”
她背过身去,等着府医替徐逸清洗包扎伤口,并不急着走。
徐逸唇色因失血有些发白,勉强笑道:“我无大碍,还守在这里作什么?”
余笙却道:“痛么?”
徐逸怔住。
“多道血痕还敢饮酒,想必是不怕痛。”余笙嘟囔着,手上动作未停,取出一包药丸,递于徐逸。
看着男人眸中戒备,她无奈丢尽嘴中一颗嚼着:“治胃痛的,放心吧。”
徐逸这才接了过来吃下:“抱歉,警惕惯了。”
“无事”,余笙笑笑,“世子有没有觉得,我这个女子还是有些用处的。”
徐逸失笑:“是在下先前眼拙了。”
余笙忽然道:“下次出现在我面前,不必只穿玄色的衣衫。”
“你受伤又何妨,你我既是合作,就是绑在一根绳上了,在我面前也不必装得如此勉强。”
徐逸默默瞧着余笙,却并未开口。
余笙觉得奇怪,伸手在他面前晃晃:“怕不是痛糊涂了吧?”
“你方才问我,”徐逸喉结上下滚动,再开口,带了他也不曾察觉的喑哑,“痛么?”
他笑:“是很痛的,差一点就坚持不住了。”
屋中只剩下烛火噼啪作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