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地走着,忽听闻身侧传来‘咔嚓’一声,似是铁器咬合的脆响,二人对视一眼便策马赶了过去。
隔着浓密的树丛,只见一只受伤的小鹿被捕兽夹钉在了地上。
几个世家子弟盘着石块,向兽的方向掷着,血腥味刺激着众人的大脑,手上动作不停,口中大呼过瘾。
旁边还站着几个看热闹的千金小姐。
看那样子,小鹿怕是活不成了。
余笙几欲作呕。
一只手复上了她的眼眸:“别看了。”
感受着男人手心炙热的温度,余笙睫毛轻颤,扫得徐逸手心微痒。
庐将军瞧见了徐逸:“这不是阿逸吗,一起啊!”
“庐兄稍等!”
徐逸牵着余笙,将她带离到远处一棵树下:“在这里好好歇会,别再去想。”
接连两天碰到这种事,余笙实在是受不了血腥,咬牙压制作呕的欲望:“好。”
徐逸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去去就来。”
他折返回树丛,向众人走去:“几位好哥哥这是在做什么呢?”
“捕了一个玩意,过过瘾!”
“这可是中渊这一年以来最刺激的时候了,可不能错过,”庐将军笑,“阿逸要是没这个胆子,就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喽。”
徐逸却摩挲着别于腰间的剑,冷笑道:“是吗。”
他缓缓向众人靠近,就在大家不明所以之时,忽地抽出剑来,登时,四处响起了娇滴滴的尖叫声。
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世子竟拔刀相向,庐将军也变了脸色:“阿逸你这是——”
徐逸一个甩手,径直削掉几片树叶,直直奔小鹿而去。
四下寂静,只有鲜血汩汩涌出,浇湿了身边的泥土。
他周身散戾气,几位纨绔子弟屏气凝神,唯恐下一秒这位云川世子就要抽出刀来,像解决小兽一般刺入他们的胸膛。
将剑抽出,徐逸反复擦拭着溅在刀身上的鲜血,漫不经心笑道:“还是学艺不精,打扰诸位雅兴了。”
几位公子哥哪还有闲心,拉着庐将军忙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徐逸的笑容也瞬间沉了下来,沉默地盯着早已咽了气的小鹿:“白平。”
“属下在。”
“找个猎场外干净的地方,埋了吧。”
他来到溪流边,反复搓洗着明明没有一点血迹的双手。
余笙等了许久,见徐逸归来便迎了上去,,却注意到徐逸红肿的双手,有些惊讶:“公子这是挑了处溪水洗的手?”
“天寒地冻的,何不等回了营地再处理?”
“碰到些东西,有些脏,就洗了洗。”
看他情绪不佳,余笙找着话头:“我瞧着洗得挺干净,回去暖暖便好。”
徐逸苦笑着摇了摇头。
***
坐在返程的马车上,徐逸问道:“你觉得这围猎如何?”
余笙笑得勉强:“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若有下次,公子不必如此贴心叫上我。”
徐逸低头笑着。
二人才下了马车迈入徐府,便瞧见钟叔急匆匆地跑来:“公子,方才传来消息说是庐将军在归来的途中马受了惊,马车直接翻了!”
余笙大惊:“人可有事?”
“倒是捡回了一条命,就听派去的太医说,好像是腿差一点就折了,少说得养一个月。”
徐逸听了这话却是毫无反应,只是淡淡点评一句:“挺惨的。”
余笙狐疑地看着眼前淡定异常的徐逸:“这事与公子可有关系?”
“重要么?”徐逸觉得无趣,“左右人没事。”
“前几日那只笼中虎和捕兽夹的小兽,你可恨他?”
余笙摇头:“不至于恨,出来围猎,自然是知道这些生灵就是供他们射杀猎玩的,能救得了一个可是救不了一群,只是……到底还是不舒服罢了。”
“可我记恨他。”
徐逸眸子幽深:“我这个人心眼小,若是反复踩在我的边界……这次已经算是饶过他了。”
看着面前男人的神色,余笙只觉得不寒而栗,找了个借口回房歇着去了。
“钟叔,”徐逸温声嘱咐道,“下次余姑娘在场时,不要说这些。”
钟叔无奈地摇了摇头:“公子,你总有一日要让她知晓。”
知晓您是个什么脾性。
“那便到那日再说。”
***
入了冬的中渊,气温一日比一日低,离围猎过了才不到一个月,已是下起了鹅毛大雪。
余笙拉着芸香便在院中玩起了雪。
徐逸难得没去吃酒,看着她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有些意外:“你没见过雪?”
“江州下过几次,但不常有,”余笙摆弄着雪团,“族人管得也严,不许我多玩。”
她粲然一笑:“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畅快。”
“是么。”
徐逸用靴踢着没入脚踝的雪毯,趁余笙不备,默默弯腰捧起雪便朝余笙掷了过去。
“公子!”
余笙不甘示弱,随手攒了个雪球砸在徐逸的大氅上:“你休想跑!”
芸香看着被砸得狼狈的余笙,站在原地干跺脚:“小姐你跑慢些,当心摔着!”
“劝什么。”
瞧着发间同样挂满雪霜的徐逸,白平扯了扯芸香的袖子,将她带到了一旁。
“这天寒地冻的,”芸香不满,“小姐若是受凉了怎么办?”
“你不能当我家公子是个傻子。”白平蹲在地上堆起了雪人。
钟叔放下手中的活计,看着笑容灿烂的徐逸,脸上头一次露出长辈的笑意。
自打来了中渊,是好久没见着这位小世子发自肺腑笑得这么开心了,如果有可能,他真希望这场雪一直别停,让小世子玩个尽兴。
老天爷自然是没有听见他们的祈愿。
雪连下三日便停了下来,只是城中大街上还未化干净,行人走车皆是不便,几个扫雪的小吏拨开层层绵雪,却发现了埋在雪下,早已冻得僵硬的妇人。
这正是禁卫军统领庐将军前几日才迎娶的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