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后那出来,闻清澄顺道去见了趟他的“老朋友”。
太师府里,周围的火光将他白皙的面庞分成两半,能看见的那部分娇俏而柔美,带着令人心弦颤动的脆弱感,但藏在阴影里的那部分却截然不同,那是冷漠与残忍的结合。
“怎么都不出来迎接一下您的故旧呢?”闻清澄站在门口,对着门里正殿的方向朗声道。
果然不一会儿太师就胡乱裹着件大氅冲了出来。
“怎么是你,你是从牢里逃出来的!”他用浑浊的双目盯着闻清澄,全身上下骤然紧绷,“来人,将此人……”
“哎等等,看看这个。”闻清澄摇摇手中的太子令牌,“是殿下准我来的,要我来看看您这位忘年交。还有,我可没有逃,您以为那个大牢能困得住吗?”他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但马上又恢复了笑颜,“您都敢在太子眼皮子底下叫我去帮您,我那点小伎俩在您面前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当初差点信了你的鬼话!”邝太师咬牙切齿道:“你既然出来了,不安分在你的东宫带着,来我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算账啊!”闻清澄嗤嗤笑起来,“您不会记性这么不好,都忘了吧?”
“您瞧瞧,是您贵人多忘事,我们早就说了,咱们之间的事情出了门就当没发生过,是您出尔反尔,不守承诺的。”闻清澄语气平和,娓娓道来般,“您当时要求我的事情,修复那仙鹤云纹灯盏,您敢说我做得不好?没让您在太后面前长脸?可怎么一到秋日宴,您就翻了脸呢?”
“那是你自己贪得无厌!才偷鸡不成蚀把米!”邝太师突然狂怒地大吼起来,“你要的银子我一个子儿没落全都给你了!”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也多亏了您的银子,我的小铺子才能开得起来。”闻清澄摊手,“可是另一样呢,您不会告诉我忘了吧?而且还有,大殿下又是如何知道我修复了铜灯呢?如果不是您有意透露给他,他又怎么会那么笃定地来找我?而且,秋日宴上,多亏了您出面指认,我才差一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呀!”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等对方开口,闻清澄便继续道:“您一路算计我,还好我对您也不算是一无所知,您私下勾结麟州官员伪造文书企图构陷太子的事情,您猜猜,要是让太子或者皇上知道了,您这太师的官服还穿得住吗?”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灯油的味道,晚风吹过,邝太师的喘息陡然变得粗重,呛咳起来,身子佝偻着,整个人像虾米一般。
“哟,您这别是病了吧?”闻清澄探身看着因为呛咳根本无法回嘴的人幽幽道,“要说刑部查您的事情恐怕不要个把月下不来,可您这个样子恐怕跟他们耗不起吧?哎,也不知道您还有多少日子能留在这儿,过着夜不能寐,食不甘味的日子了……”
“你今天来只是给我说这个的吗?”邝太师直起身,大口喘息着,厉声打断闻清澄,“如果是的话,你可以走了,老夫还用不着你来假慈悲!”
闻清澄站起身缓声道,“我今日来,可是想要帮您的,您可别不识好人心,到时候见了阎王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你要干什么?”
“帮我出面去皇上那里,就说铜灯的事情是你强迫我去的,是你不让我告诉太子殿下的,并且澄清我和大殿下之间的关系。”闻清澄声量依旧不大,但掷地有声,“太师,做到这些,我就不把你的小秘密泄露出去”
闻清澄说着,指了指旁边太师府的侧殿——那里住的是他那位常常发疯的傻儿子。
“你!”邝太师恼羞成怒,“你知道了什么!”
闻清澄伸手去掸掸衣摆党也不为太子作保,保持中立还能独善其身,您,靠得是谁呢?”
邝太师后退两步,冷汗已经从额头上下来了:“闻清澄,你……你到底是谁的人?”
一阵悦耳而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太师府里,衬得此处气氛诡异又瘆人。
闻清澄张年轻好看的脸上显出无比真诚而纯粹的愉悦,那一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只是格外轻柔又坚定:
“我不是谁的人,我只忠于自己。”
梁珏是在第三日早晨彻底清醒过来的,才短短几日,整个人像被脱了一层皮,瘦了许多不说,而且眼眶凹陷着,目光仍有些涣散,只有细看之时,才能看见脸上那份冷峻和桀骜倒是丝毫未退。
“殿下可是好些了?”闻清澄在他榻前坐着,他刚将熏香炉的香换过,这时屋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梨木香,很是好闻。
经过了万蛊噬心散的极端折磨,他此时感到清醒过来都有些不真实,过了好久,才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