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颜路将粥出锅,新炒的小菜一碟碟的上了桌,“小心烫。”他风风火火的在厨房和客厅来回,直到满满一桌。
张良在这边直感叹,这到底是喝粥呢还是吃大餐?他擡起头,看到颜路坐在对面,安然又静谧,心头有些痒痒的,心念就一动。
几乎生活里的大事小事,隐隐约约的都和这个人扯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却一点也不想叫停。
一点也不想。
“我总觉得,遇到你,”张良微微笑,真诚的让人难以承受,“是很幸运的事,”他喝了一口粥,鲜味中有一点咸味夹杂着青绿的葱花,他说:“谢谢。”从拉斯维加斯到旧金山,每一次相遇,每一件事,迄今为止谢谢了,从最初到最后,没有比这更温暖的言辞。
颜路心头一窒,连眼眶都缓缓发烫,他几乎察觉到温热的液体在眼角氤氲,唇角的笑僵硬着——遇到你,是很幸运的事——他从没有那么一刻清楚的认知到,张良,你忘记了那些伤害,对我来说,这是多么仁慈的事——永远,都不要再记起。永远。
“无繇?”张良眨眨眼,发觉他的古怪,一桌的菜热气腾腾的将脸庞遮掩,颜路轻轻咳了声掩饰掉干涩的嗓音和尴尬。
“没事,”他喘了口气定神,把菜夹到张良的碗里,又替他盛了一碗鸡汤,“凉了就不好吃了。”
张良忙点头,小菜就着粥,吃了两碗,两个人收拾了所有的碗筷,张良倒是虚累了,最后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肯动的摊着,新闻频道上播着国际新闻,恐怖袭击到资源掠夺,末了还提到了中东巴以冲突和国际儿童拐卖案。
中东是当今世界政治、经济和军事最敏感的地区之一,张良回头看了眼,世界格局的混乱和变动永远都不是这样悠闲呆在一所小房子里可以感受到的,他把频道切换成轻喜剧,看着颜路把客厅也清扫一遍后坐在自己身边。
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安静的看着,偶尔落下几声轻笑,颜路知道,自己的心思根本不在那引人发笑的电视上,他可以听到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就好像水滴一样清晰的落在心上。
突然,他肩头一沉,张良睡着了,无意的靠在自己肩膀上,呼吸均匀,唇角仿佛有着微弱的浅笑,那么安心又信任。
心口就像被厚重的物什掐住了嗓子无法呼吸。
颜路,你说过你不会伤害他,可是你食言了,我不会相信一个人两次的。
卫庄的话就像冷水一般劈头盖脑的泼下。
他取过一旁折叠好的外衣披在张良身上,垂眼的时候就看到了那漂亮细致的手腕上曾经割腕的痕迹,在时光下悄然重生却永不能磨灭,好……难受——他撇过头,无法多看一眼,很多的时候,他不停的问自己——颜路,你还会不会伤害张良——他问自己,还会不会再一次——甚至……连自己也不敢去想答案,每一次的回答都充满着自我怀疑,你看,我那么明显的察觉到自己的嫉妒心,那么轻易感觉到难以容忍,自己明明……是很差劲的男人吧。
他伸手,轻柔的握着那些伤口,指腹上细小螺旋的纹理在那些伤疤上仿佛抚平的触摸,身体微微侧过,让张良顺势的滑到了自己的颈间,微弱的呼吸打出的热气就萦绕在锁骨处,眉眼低垂就可以看到卷翘的睫毛在睡梦里无意识的颤动着,皮肤温软白皙,颈下的衬衫扣子没有扣上,若隐若现的看到细小的金色链子——
Tagraagaort,安静的躺在张良的颈项间。
这究竟是多少次在梦中所看到的,你带着我送你的戒指在我怀里睡着了——这么多年都不敢不忍不能去想。
怀里的人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的听到电视机里的声音还有眼前越来越清晰的脸。
“啊!”张良跳脚了起来,睡意全无:“不好意思,我睡着了。”看到颜路侧身僵直的样子就知道他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张良看了眼时钟,23:20.
要命,自己睡了3个小时。
“……你可以叫醒我的。”张良抱歉的整张脸都红了,“很难受吧?”
“没关系,”颜路微笑,揉揉僵硬的肩膀和发酸的手臂,“你一定很累了,我不想打扰你。”他说的时候,眼神端正温和的落在张良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闪躲和逃避,就好像在说一件一直在做的很平常的事,几乎有着百般宠溺的味道。
“你……”张良叹气,笑的无奈极了,“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他在开玩笑。
颜路知道,也撇起唇角:“好……”他轻轻道,“我把你宠坏了,别人就没有机会了,对不对?”他的话也像在开玩笑,表情和口气却认真的可怕。
张良怔了怔,“噗嗤”笑出声了,听起来还真是个不错的建议呢,他转过头,这才发现外面已经滂沱大雨:“下雨了?”雨水敲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清晰又难耐。
“我该回去了。”颜路忙起身,抓起散落在沙发上的外衣。
“等一下,”张良叫住他,“这么大的雨,不如留在这里吧,”他跑进房间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把沙发折叠的一层翻出,“啪”,拼成了一张床,“不过,只能睡沙发。”他笑的可爱又可恨。
颜路“啊?”了声,看着张良打点好的一切不忍心拂了他的意。
熄了灯,颜路抱着被子躺在沙发上听着窗外的雨声落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偶尔晚归汽车的灯光幻影一般掠过房顶,他探过头看了看张良的房间,房间里安静无恙,他突然安心了下来,就好像这么多年下来,第一次,睡的没有负担、毫无顾虑,他记得天气预报说。
明天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