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会自己想法子逃出无罡城,到时再与师尊会合。”
“现在,弟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罢,彦初云松开双手,飞快地朝下坠落。
“阿云!”
黎璨看见,那些木刺好像是瞬间找到了新的猎物,一个个调转矛头对准彦初云追了过去,不多时,鲜血的味道便弥漫四起,而彦初云的身影却化作了一个微不可见的黑点,凭空被覆在地面的沙海吞没,再无踪迹。
木刺全都消失了。
彦初云也消失了。
黎璨收招回到地面,却是脚步趔趄,此时此刻,黎璨的额前布满了细密的虚汗,身上的灵光也越来越微弱。
方才他想要阻止彦初云,稍一分心,就被几根木刺扎进了胸口,可纵然如此,最后他还是只能亲眼看着执拗的彦初云坠落沙海,什么都没能阻挡。
——
“孽障!你以男儿之身勾引尊上,辱没宗门!实属大逆不道!本尊问你,你可知错?!”
玄天宗,审讯室。
黑不透光的牢房中,唯余墙角处点了一支昏黄的灯烛,曳曳映照出少年惨白的脸庞。
少年刚刚受过鞭刑。
长鞭的鞭-头被嵌入了密密钢针,每一鞭,都带动尖锐的钢针直直刺-入他的体-内,鞭子再扬起时,钢针的针尖处便勾出淋漓的血肉,少年衣衫尽碎,布条一缕缕松散地挂在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尚还完好的衣摆处却染透了一大片暗沉的血迹,那都是从后背狰狞的伤口源源不断渗淌出来的。
他被两个宗门子弟按住满是针孔的双臂,强迫跪在地上。发束已解,少年满头青丝如瀑垂下,额前的几缕碎发,也竟被鲜血黏在头皮上,肮脏不堪。
此刻的他,声息浅淡,已是气若游丝,鼻息翕动得厉害,却再进不去气,他只能微张开薄唇,才能勉强呼吸,少年的脸因着失血过多煞白如薄纸,眉弓死拧成结,长睫也在不住颤抖,可那隐于发下的眼眸,却犹然散发出倔强不驯的傲气。
“长老在问你话!”
“啪”地一声,又一鞭劈头打来,鞭痕堪堪落在少年的眼上,留下了再也磨不去的伤疤。
可他却倏而扬起头。
毫无畏惧地望向上首的两位长老,任凭鲜血一点点漫上眼眶,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无错。”
“我爱师尊,何错之有?”
“还敢嘴硬?!不知悔改的东西!继续行刑!用完刑后,挖去他的灵根,废去他的灵脉,逐出宗门!”
少年仿若完全没有听见这残酷的宣判。
他只是极缓极缓地转过僵硬的脑袋,静静看向那个自始至终都漠然立于人后,未发一言的男人。
“师尊……”
少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轻唤起黎璨。虽是在故作坚强,可他却怎么也压不住碎在喉间的泣音。
“师尊……”
“师尊……”
少年的眸光一点点涣散。
他无助地垂下头,将残破的身躯佝缩成小小一团,皮肉外翻的双手紧抠住地面的粗石,连骨节都在不住作响,他只有拼命咬住唇瓣,才不至于惨呼出声。
可直到少年受不住刑,昏厥过去,也没能得到男人的回应。
黎璨从头到尾,都像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受罚。
即便少年是他的弟子。
即便少年曾无数次地忍着疼痛与他肌-肤相亲,还会每次在之后红着脸别别扭扭地对他说,最喜欢师尊。
即便少年此次受罚也全是因了他的一己之私。
可那又如何?
这一切,都不过是彦初云的一厢情愿。
他从来,都只当彦初云,是一样工具。
他的心上,只有天下苍生。
而不是一个魔性难除的怪物。
然而,直到彦初云真正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之后,黎璨才第一次有了某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练功堂中,再没有冒冒失失从剑上摔下来还会忍痛冲他不停傻笑的少年。
膳食堂内,再没有红着脸拉住他求他尝一尝自己亲手所做酥点的少年。
无涯居的桃树下,亦再没有朝他咧开嘴软软唤他师尊的少年。
封越山宗门子弟万千,黎璨却都看不见。
只有那个被他刻意遗忘的身影,会反反复复,出现在长梦之中,夜夜相随。
那时,黎璨才明白,他的师尊骗了他。
原来,他也有心。
神心渡凡,水漫情火,似枯藤碾作春泥,似冰川融成暖焰,黎璨困囿于中,岁岁年年,不得解脱。
直至——被魔障吞噬。
万劫…不复。
黎璨心口处的闷痛滚涌得更加厉害。
他看了眼脚下踩着的虚空碎沙,稍作调息后,身形一动,也将自己沉入了沙海。
作者有话说:
第一个副本过完才会回玄(天)天(气)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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