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自己实力最弱的何以致在发现身后有人时,心里涌起了一股子窃喜之情。
这份喜悦之情来得又急又快,很快打散了何以致之前的沮丧低沉,让他有了一种原来自己不是最弱之人的古怪得意,并为此骄傲起来。
而且在这荒无人烟的沙海里,两个人待在一起,总比一个人独行强上很多。
有着这个认知,何以致好不容易在身侧找到一个人,自然顾不得稳住平日里霸道傲气的做派,连忙与这个捂得严严实实的黑袍人说:“我还以为这里只有我自己!”
他没有发现自己这样说话有些不给人留面子,一脸的窃喜雀跃,甚至都不问问身后这人认不认识他,又喜不喜欢天玄府,单纯只为自己身边有人而感到开心,一连叽叽咋咋地说了许久。
不过不管何以致怎么说,何以致对面的人都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很快,说个没完的何以致也发现了这点。他讪讪一笑,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为此暗淡了许多。因为难堪,他很快转过身去,忍不住对着沙海小声出气,心里琢磨着如何是好。
回首过往,他很少遇到给他冷脸的人。从未受过如此冷遇的他很不适应如今的情况,心里忽然冒出一种也许是这个人地位太低,不认识自己,不知道自己来自天玄府的念头。
如此一想,他立刻挺直了腰,刚带着倨傲的表情对着前方轻咳了一声,准备告诉身后的人他的身份,转而又想到自己平日里结仇不少,虽没有杀人放火,但以自身地位而蔑视他人的事平日里没少做。而这里四处无人,若是身后这人记恨他,有心对他动手,岂不是不太好?
想到这里,何以致咽了口口水,连忙弯起了刚刚挺直的腰,轻手轻脚地埋头继续往前走。
如果可以,何以致也不想走在这人的身前,鲁莽的选择背对着这人。如果可以,何以致很想转到这人的身后,让这人背对他。
只可惜何以致方才试探过,人一旦进入沙海,只能往前走,不能往后走,所以他没有避让的方法,只能选择忍受。
而眼下的他不确定身后的人是敌是友,自然不敢跟对方多做交流,于是呼哧呼哧地拖着沉重的双腿,奋力往前走着。但因实力过弱,一炷香的时间过了,他才走出了二十步。
按照这个速度往前走,不知要走多久才能走到头。
何以致累了。
回忆起往日里仆从代步的日子,何以致对着自己落在沙海里的身影沉吟片刻,唔了一声,很快动起了歪脑筋。
为了达成所愿,他想以纯良的表情回头看向那个一言不发的黑袍人,却不知自己的奸诈讨好早已流露了出来,让他故作出的纯良表情显得十分虚伪好笑。
“那个……你还走得动吗?”
何以致试探着开口,本想掏出怀里放着的各种宝贝,让这人背着自己往前走,又念起财不外露的道理,一时顿在了原地。
由于害怕露富被害,何以致笑了没多久又垮下了脸,生硬地转了一句:“这沙海怎么走着这么累人……”
话音落下,他小心地打量了对面那人一眼,发现对面那人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索性当着对方的面一屁股坐在沙地上,翻出了一个装着零嘴的存物玉戒指,开始自顾自的调节起心情,随手举起一样吃的,眼巴巴地举起手臂送了过去。
“给你。”
那人没有接,何以致举着手臂看了半天,忽地有些生气,便沉着脸自己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说句心里话,他平日里骄傲自大,从不屑主动与人交流,如果不是因为如今两人处境相同,他又比这人厉害,他也不会带着这种微妙的傲气,试着照顾对方,试着与对方接触。
而他本就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泥人性子,如今瞧见对方不识好歹,自然不会继续贴人冷脸。
可就在他怒瞪双目,用力地嚼着自己最爱吃的肉干准备馋死对方的时候,对面的人终于开口了。
“你手上的存物玉戒只有何家才有,你若真的有心防人,害怕别人因财起歹意,就不该拿出这个玉戒指,也不该动让人替步的歪脑筋。”
黑袍人如此警告着何以致。
他的声音被处理过,听上去时高时低,时粗时细,特别难听。
何以致一听这话立刻傻眼了。
何以致不知对方是怎么看出了的他的意图,只觉得对方既然知道他是何家人,还这般阴阳怪气,必是与何家有些过节的人,当下吃着肉干的嘴就停下了,改成了含着肉干一动不动。
黑袍人不语,长睫擡起,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何以致一遍。
何以致嘴里塞满了肉干,左脸鼓鼓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努力往自己口中送着食物的松鼠。
由于贪心,贪吃的人将那细腻的皮肤撑出了一个柔软的弧度,加上红唇微张,肉干在嘴里半含着的样子看上去又呆又乖,比起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一面文静了不少。
不清楚黑袍人在打量自己,何以致满心纠结,他虽是知道这人站在他的身后,必然是实力不如自己的人,却担心这人搞背后偷袭,不敢在与对方为敌。
带着过于谨慎的思绪,他停在原地许久,最后狠下心把肉干塞进了嘴里,接着闷头往前走去。
他不走时黑袍人也不走,他走了,黑袍人就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活像是放羊的人,只悠哉地跟在羊群身后,由着羊吃、羊玩,却不许羊离开自己的视线。
带着这样古怪的认知何以致很不开心。
两人就这样行走了很久,可前方的沙海还是看不到尽头。
何以致烦了,盯着头顶的太阳,只觉得现在离他进入沙海最少过了十二时辰。只是因为头顶的太阳从未变成月亮,他无法准确地分辨他在沙海里度过了几个日夜,只能继续拖着累到极点的腿往前方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