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福府，会客厅。无声。

两个穿着黑袍的人已经对视了很久。西弗勒斯面色平静，仿佛一座会呼吸的石像。而另一边，身穿特殊材质黑袍子的卢修斯马尔福，则像一座冰雕。铂金色的长发冷冷地反射着落日的余晖，灰蓝色的眸子像冰川上滴落的水，冷却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感。他抱着手臂，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好友，在几次开口欲言，却发现因为某种魔法的压制而不能出声之后，他放弃了任何努力。

隐隐感知到某种阴谋的味道，他阻止自己去猜测。跟黑魔王有关的一切，不仅是言多必失，想多了，也会为你带来无法预测的灾难。比如，明明是很正常的事，黑魔王为什么强制每一个知情者，不得在外人面前谈论？仅仅是为了保护当事者么？

“我讨厌你们两个。真的。”很久之后，他盯着西弗勒斯这样说道。

“很荣幸。”西弗勒斯的嘴唇只是微微动了动。

“知道你这一去，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吗？”

朋友的意义，就是你会问他根本是废话的问题。卢修斯想道。

“至少，我不能再叫他伏地魔。”西弗勒斯转开了目光，让卢修斯的轻颤去阻止他自己的话。

“罢了。”卢修斯冷漠地转过身去。

一个马尔福，永远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他看着天边渐落的光明，矜持的面具却扭曲出一个酸涩的苦笑，他紧紧地闭上双眼，修剪得光滑圆润的指甲，在胳膊

这就是你的惩罚，卢修斯。冷笑的卢修斯对那个懦夫卢修斯宣布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抱着任何目的去接近他们，不该……不该成为朋友，不该付出你不该有的真诚，不该被他们信任。这样，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看着他们一个两个将自己沉陷在自己早已脱身不得的泥沼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连伸手相帮都做不到，因为你会将他们拖得更深。无法承诺你的襄助，不能说出你的劝阻，更不能显示出一丝一毫的亲近和担忧。

朋友？这算什么狗屁朋友！卢修斯脏话匮乏地在心中辱骂着。你们这样的笨蛋、白痴、愚蠢的混血半泥巴种，怎么见鬼的成了我的朋友！你们不配啊不配！凭什么让我，一个矜贵无情的马尔福为你们这两个蠢货担惊受怕，还要骂自己！

咳咳，好了。他索然无趣地睁开眼。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

他缓缓地、无声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

最后一丝霞光落幕天际，黑暗来临。

黑魔标记在手臂上缓缓燃烧。

卢修斯转过身来，带着三分邪魅七分伪善的完美假笑。

“那么，欢迎你，我的朋友。”他微微擡手示意：“请跟我来。”

他一面走着，一面将自己那头特征明显的长发一丝不乱地遮掩在兜帽之下。直到戴上那纹饰着三头蛇的银色面具之前，他的笑容都没有变化。他快步地走在前面，走过那咯吱作响的石子路，走过那他祖父在世时就没再变动过的紫杉树篱，走过那六翼天使打开的锻铁大门。就像几年前，带着两个少年走向斯莱特林地下深处那次一样，带着他这到此刻还算是“幸存”的好友，走向夜色的深处。

这是他仅仅能做到的事了。

“不要这样，贝拉特里克斯，”伏地魔的声音带着假惺惺的责备：“对同盟者，就不要持门户之见了……只要他不是泥巴种……”

在一片阴冷的嘲笑声中，贝拉特里克斯放下了指着西弗勒斯的魔杖，捏着嗓子对他说：“怎么？你不是，不屑于掺杂在我们这群‘匪类’中的吗？邓布利多就能把你豢养起来——教泥巴种怎么活着……”

“放肆。”伏地魔举起一只手，阻止了更高声的哄笑。对着椅子后的黑暗“嘶嘶”地说了一阵什么，然后回过头来。

“西弗勒斯，我们求之不得的。”他感叹道：“终于。”

“我的荣幸，先生。”西弗勒斯站在卢修斯身边，擡头直视着伏地魔。

“我假设，你愿意叫我‘主人’……”伏地魔转动着红色的眼珠打量着他。

“是的……主人。”他垂下了眼睛。

“那么，来，”伏地魔带着欣慰低声唤道：“到我面前来，让我为你，打上属于我们的光荣标记。”

卢修斯马尔福躬身退到一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西弗勒斯低着头走向前去，走向这不知名的古老大宅最黑暗的那个角落，伏地魔的身后，是浓的化不开的黑暗，绿色的纳吉尼在他的脚下蟠曲游走着，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挽起左手的袖子，将手臂举到伏地魔面前。

“我想，你，需要跪下。”伏地魔的红眸中闪射着威严的光。

他迟疑了。

“不，先生，我是说，主人——”他低头，却不妥协：“我可以为您贡献我的才能，但我不想……贡献我的骄傲。”

侍立两旁的食死徒们，划过一波原因不明的轻颤，很多一部分，是因为残暴因子在血液中涌动的激越。在黑魔王面前，狂妄——是死罪。钻心剜骨，两个，至少是三个……然而，没有。

“你的……骄傲？”伏地魔擡头看着他，站起身来。

“啊，我明白，我明白，孩子。”他高叹着拍上他的肩膀，猛地扭过他的下巴，让他对着自己，“骄傲是一个男人的最大倚仗，”他轻唱般低语着：“这在如今，已经是一种难得的高贵品德——你当然是骄傲的，在所有人面前……除了我。”

松开白色的长长手指，带着愉悦的声调：“魂魄出窍。”

“哪怕，我承诺你，只需要这一次。”伏地魔在一片惊讶的抽气声中说道：“但在我面前，你要学会谦卑——跪下。”

在贝拉特里克斯的尖声大笑中，在昔日同窗肯定的目光中，在触及灵魂的灼烧疼痛中，在摧毁意志与尊严的屈辱中，18岁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僵硬地单膝跪地，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地在左臂上留下了骷髅与蛇的图腾，成为了一个食死徒。

这是我该得的，不是吗？从屈辱中来，到屈辱中去。在黑暗中生活，在杀戮中死去……这就是宿命，我改变不了，你也无法改变。

至少，我可以放心地，走在黑暗中，没有牵绊。不是吗？

然而，他想错了。

“还在想着她？那个，女孩？”王座上的声音带着柔滑的嘲笑，看着他缓缓地站起身来。

“不，主人。”轻轻吐出的话语，更像是在否定自己。

“是，也没关系……你会得到一切你想要的……力量，权势，还有——女人……”

人的刚强是需要靠意志时时维持的，而软弱却不需要。只是一个契机，或是一次的威压，一旦刚强的人开始服软，那种意志就再也回不来。最勇敢的人，往往会最终成为一个懦夫。

伏地魔得意地笑了。他的驭下手段，从来都是一蹴而就，而对方，也会一蹶不振地，绝对臣服。

“你需要门当户对的女友，或是配偶……”他继续说道。

“不必了，主人。”他狠狠地封闭自己的大脑，“我想要一个人生活。”

“哦，我很遗憾……”伏地魔没有继续刺激他，“世间万物都有自己命定的伴侣……你见过纳吉尼了？”

“是的，主人。”西弗勒斯不知道伏地魔到底对手下会做什么事情。他只好有一说一。

伏地魔嘶嘶了一阵，擡起手来，“那么，你也应该见见纳吉尼的配偶，我们美丽的，纯洁的，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