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两人方才还略有倾斜痕迹的轿厢就一秒回正了。
岑归:“……”这里的摩天轮还真会实时听取意见,自动给自己校准的吗?
“看看人家这个服务意识。”路庭赞叹,“才说完,立马加固平衡,把服务短板调整到位了。”
岑归看人一眼,感觉他男朋友的这份沟通技能,就已经上升到了是人是鬼是个玩意都能唠两句的玄幻水平。
路庭却还没忘之前未尽的话题。
体温与气息很快再度一并将岑归包裹,路庭这次还轻柔蹭了一下他耳侧。
“好了。”路庭说,“小问题解决了,现在可以继续告诉我,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了吗?”
岑归已经回避了一次,他确实也没有了再回避第二次的借口。
他在路庭的安静注视里沉默片刻,忽然略微向下低了下头,
他的额头就轻靠在了路庭下颌,呼吸缓缓打过路庭敞开领口下的侧颈。
“我可能……”岑归话音微微一停,“只是不太想面对我自己。”
“为什么?”路庭已经松开之前无端扣着人腿的手,他改为在离地仍有近百米高的摩天轮上给人一个拥抱。
岑归能感到路庭的手是环过了自己身体两侧,那是个非常踏实的,像是在守护什么一样的拥抱姿势。
他低声说:“我不知道。”
但他就是不想。
“你那么好。”路庭声音和拥抱一样安定有力,“谁会不愿意面对你?”
路庭还言之凿凿:“我觉得不愿意面对你,不想靠近你的都是傻瓜。”
“……”岑归就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劲,他说,“你是不是在连我一起骂?”
没料到有人却承认了。
路庭这会儿倒是毫无”求生欲“,他相当坦然地说:“是。”
岑归:“……”
都还来不及发表意见,岑归又被人从后温和地按了一下脑袋,有人的手指作乱似的揉乱他头发。
路庭说:“觉得自己无法被正视的你也算傻瓜。”
岑归很少有这样被人当面直言说“傻”的机会,可奇异的,他这么听完,却并不觉得有多被冒犯。
路庭的遣词用句或许不那么礼貌,但仔细一听,对方又每一个字音都是在想要维护他。
——其实是一种不加遮掩地偏袒。
所以他能够接受这句傻。
只是在又片刻后,已经结束“摩天轮顶点之吻”的两人终于有空又看一看窗外风景,他们看着已经转过了顶点的摩天轮正朝下方一点点转下去。
岑归忽然说:“你刚刚那句,算不算也骂了你自己?”
路庭警觉:“我自己?”
短暂掉线的“求生欲”这时已完美上线,路庭一听这语气就觉不对,他迅速开始反思自己的过往行为。
而在他堪堪从回忆里翻出一个疑似关联缘由前,不太爱卖关子的前执行官已经先行公布了答案。
岑归用不戴风镜的眼睛注视路庭,他瞳孔周围的那一圈蓝杯长久凝望时,会有种变幻万千的流光溢彩感。
……但是那双漂亮眼睛里正传递的情绪,就不那么柔软绮丽了。
前执行官说:“我携带着系统调令去搜捕你,准备把你带去惩罚中心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不想面对我来着?”
“……”路庭说,“宝贝,这种情况和其他情况,它们能一样吗,不该被算作特例吗?”
宝贝客观地说:“听完我自报家门,主动展示了身份后,你当时看起来真的很不满意。”
路庭:“……”
岑归不期然又想起了眼前人之前应付白一森的话,他当时没对路庭的满嘴跑火车做出评论,但这丝毫不妨碍他现在顺着这事,把之前的那番对话也单拎出来复读:“‘被一个特别有意思,也还挺可爱,一看就觉得还蛮有亲切感的执行官铐走了‘?”
路庭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就晚了,他坚定道:“我跟小白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嗯。”岑归听进去了地一点头,“然后你和真心觉得有意思,可爱,蛮有亲切感的执行官动手了。”
路庭尝试为自己辩驳:“……可是这位亲爱的前执行官,你当时动手揍我,也一点都没留手,对不对?”
前执行官先生说:“我是在执行公务。”
路庭给的大约便不是岑归想听的回答——尽管他自己可能也说不好想要哪一种回答。
路庭替自己辩驳得不太成功,两人那一场雪地里的架是半动了真格在打,他还毫不留情把人往厚厚的积雪层里一掼,扣押上去限制人的行动能力时,姿态还比较……嘲讽人。
然而当时连嘲带讽地跟人动手,谁能想到,以后这真会变成自己的对象呢?
世事就是如此难料。
缘分,它难以捉摸,又妙不可言。
“我错了。”路庭思来想去,他干脆放弃挣扎,选择跨越时间空间地跟人道了一个歉。
岑归旧事重提,他其实未必在真的生气,只是最近。在被路庭戏谑调侃过许多回后,他好像渐渐就也学会了“逗人”这项技能,会冷不防在恰当的时机将“往期黑历史”翻出来,然后看一直以来在他面前都比较游刃有余的男人吃瘪。
……不过逗人归逗人,换对方认认真真为当初道歉,岑归又隐约觉得这有点过。
“你不……”不用这么认真,我不是真的在生气——岑归预备解释的话才吐出开头两个字。
那厢,路庭经过了一番头脑风暴,他同时开口,在岑归的话音前说:“我那个时候,其实也并不完全抵触你。”
路庭没留意自己的话跟岑归的重叠在了一块,他继续说:“你知道当我们一起栽在雪地里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岑归索性就放弃了自己本来的话,转而问:“什么?”
路庭却是先笑了一下,没有直接答这个问题,反而环在岑归背后的手臂滑下来一条,握住了岑归放在身侧的手。
“当时说出去,很容易从当时的你那里挨更多揍。”路庭说,“因为我在想——如果是我先栽进积雪堆,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人形的坑,再把你放进去,你应该还没法将那个坑完全填满,因为你看起来就比我要小上一个号。”
这就真的超出了岑归预料。
又有谁能想到,很早以前跟你在雪地互殴的对象,他一边打架,一边还注意着两人的体型差?
“……”岑归有好半晌都不知对此事如何置评,如果换做是当时的自己,他确信自己听了这话,肯定会把这当成一种来自违规玩家的恶意挑衅,内心里大概还要觉得这名玩家果然脑子有病。
……当然现在他也偶尔觉得路庭脑回路神秘,但这份“神秘”,不影响对方能当他男朋友这回事情。
岑归最后只好说:“你的关注点怎么那么怪?”
“只对你怪。”路庭眨了眨眼,“这还说明,哪怕当初立场对立,我仍然对你很感兴趣,会忍不住就注意一些别人估计完全不会在意的事。”
这话倒是真的。
摩天轮在又一刻钟左右终于回到了地面,这应当是一趟被有意放慢了速度的高空之旅。
岑归和路庭在摩天轮上聊了有许多,从接吻到”旧事重提“再到路庭再三保证,他对岑归一定是一见钟情——即便中间一不小心拐上了岔道,也很快自己就从歧途百米冲刺地跑回来了。
到轿厢的门又一次在两人面前自动滑开,路庭看浓雾重新裹住出入口,大约是要等他和岑归离场后才会雾散。
这时,路庭就才终于想起来似的问:“对于,我们获得的祝福呢?”
有阵风吹过来,带动所有轿厢上的链条一阵窸窣作响。
岑归本来以为路庭这话是问自己,他转瞬又反应过来不对。
路庭在他的视线里走向了那个无人小岗亭,擡手轻敲了一下仅余半扇的玻璃窗:“你好,我就是想要最后确认一下,那份祝福,我和他确实已经收到了对么?”
风又吹了过来,再次让摩天轮窣窣地响。
轿厢的门又自动开合一把。
路庭便像收到了什么无声指示般一点头,他笑眯眯说:“我懂了,看来已经收到了,谢谢。”
岑归:“……”
岑归仍不能理解男朋友独特的沟通技术,不过须臾间,他想起了自己眼尾曾觉察到的那一片亮光。
他的直觉也告诉他,那个被他质疑过的“全游戏场祝福”,他和路庭的确是收到了。
摩天轮顶点祝福已经到手,接下来,两人便该归队去刷最后一个项目,结束这一轮游戏。
驭盐′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