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中那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也不是她想象出来的担当男人形象，在她眼前的这个人和那次在别墅院落的小径上遇到的、坐在苏挽跑车里的、亲吻“美人痣”的他毫无二致。

她想起“美人痣”那张涂抹腥红的大嘴，开始下意识地揉搓嘴唇，“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人？”

“你觉得呢？”他盯着她不停擦嘴的手，黝黑的眼瞳涣散着，仿佛都没有落下的焦距。

“我不清楚……我拿这笔钱不是要从你这儿拿走什么。”她解释，认真看他的脸，到了这会儿她仍然想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些微能使人安心的答案。

可惜，什么也没有，他的眼眸又黑又淡。

“咱别自欺欺人了行么？”他挑起嘴角。

感觉有东西在她眼前被狠狠撕碎了，最后一点寄放在他身上的侥幸也不复存在，“所以在你心里，我和其他女人根本没分别，你亲我和亲那个女人都一样，只是又一场交易？”

话音一落，苏莫自己都吓一跳，这些是压在她心底的疑问，她没勇气问，但此刻心里太沉，她已经压不住。

房间里随即静得可怕。

“你这么想我不反对。”许久，沈殿开口，挑笑不见了，眼底黑沉沉一片。

苏莫整个人呆住，连视线都僵了，擡不起来。她看不到他此刻也垂着眼，更不可能看到他唇边滑过一丝似有若无的嘲苦。

她或许永远都不可能知道，除了她，沈殿从没有萌生过亲吻别人的冲动，上次和“美人痣”……天知道他的动机有多么可笑，故意要让她看到，以此彻底切断他们之间本就不应该存在的纠缠，他感觉自己那天就像个疯子，回来就扒在洗手池上呕吐不止，最后吐得整个喉咙都发苦。

“沈殿，你就是个混蛋！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苏莫慌不择言。

“没错，我从来就没感觉自己是个好人。”他似乎不痛不痒，眸色愈发淡，唇角的笑勾得更深。

她便更气，“司小然和明明到现在都还在为你说话，你……你对得起他们吗？他们可怜，你更可怜！”

“对不起。”他笑得像个无赖，“对不起又怎样？我不需要你们这种人来替我辩解，我什么人，也轮不到你们插嘴！”

“我们这种人？我们哪种人？”

“自以为是扮演救赎的圣人。”他揶揄，显然是把苏莫也划到这一类里了。

“你就这么看我？”苏莫抖着唇，“我真是错看了你……”

翘起的薄唇极轻地颤了颤，片刻，他滑平嘴角，面无表情，“现在也不晚。”

“呵，对，不晚。”她麻木开口，只觉得满腔满嘴的苦涩，“以后我再不认识你，我真是瞎了眼，会喜欢上你……这笔钱就当是买你离开我们的生活，我不会再来找你，你也不许再对我姐姐纠缠。”

“如果你能做到，钱我分文不要，也永远不会来和你讨任何回报。”她擡眼看着这个不动声色就能掌握自己一喜一怒的男人，忽然觉得他很可怕。她戒备看他，眼神渐渐凶起来，就如眼刀，恨不得能剜开他身上的皮肉，看一看里面。

她嘴唇发木，感觉都不像自己的嘴，她从没说过逼迫人的话，可眼下，她却逼着自己说完：“但做不到，我也会和你加倍讨要！”

67.你真让我失望

“是吗？”沈殿一脸宵信，“女人真善变，刚才你还在迷恋流连我的吻。”漂亮纤长的手指抚上唇角，意味轻佻，“不过说实话，我很想知道你想怎么加倍？”

他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挑明了当她是纸老虎，可苏莫却止不住想到另一层，脸腾地红了，有些气荏，“我没办法，不代表就没人有，季平川不会眼看我受欺负！”

“我当是谁？原来是那条忠犬！”他黠笑出声。

苏莫气得肩膀发颤，“就算他是忠犬也好过你！起码他还有人珍惜，不像你，孤家寡人，最后连一个爱你的人都留不住……”

话掷破空气，仿佛打在他脸上，沈殿微微僵住。

苏莫看着，就隐隐有些后悔，从小到大，她几乎都不曾对人说过重话，更别说是这种无异撕破脸的讥讽。

她想挽回。

可没这个时间了，“滚！”沈殿挥手指门，之前的气定神闲全都消失了，眼神凶巴巴的，几近狰狞，“什么爱我的人？我说我不稀罕，你是聋了吗？听不到吗？”

苏莫胸中那一点点因为说了重话而积攒起来的愧疚刹时消散，有的，便只是恐惧。

她退出门去，最后看一眼沈殿，忽然觉得他的身影里，仿佛盛满了难以自持的悲怆。但只一晃，他就伸手过来，用力拽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