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那一步，他迈不出去了，那丫头的眼瞳，那丫头的嘴唇，那丫头说喜欢他时的娇羞，还有那丫头骂他混蛋时的绝望……齐刷刷地涌到了胸口，逼得他再多一秒的伪装都不可能了。

他败了，连同这半年来支撑他坚持走过来的信念在和苏莫有关的记忆面前一起败得溃不成军。

然而比败北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他开始怀疑从那场事故以后由他亲手树立起来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是不是从源头就已经崩毁扭曲了。

75.她是我女朋友

沈殿没回城里，直接把车开去了平树湾医院。

时间快夜里九点钟，城郊的医院已经看不到有什么人走动，住下来的病患也都回病房里面休息了，走廊上空荡荡的，沈殿在门外抽完两颗烟才伸手去推门。

雇佣来的护工在陪护床上已经躺下了，听到声响披衣坐起来，没开灯，借着走廊投进来的光线问：“谁呀？是护士小姐吗？”

“陈姨，是我。”沈殿低着嗓子，像是怕吵到人。

被唤作陈姨的护工叫陈云，是半年前就请过来照顾郑秀怡的。她年纪四十开外，一个人生活，无牵无挂的，要求的工资也不高，医院上下都说她照顾很细心。

“哦，是你啊，沈先生。”陈云翻身下床，他听到她摸索着穿拖鞋的窸窣声，接着夜灯亮了。

沈殿眯了下眼，不是因为光线刺眼，而是每次见到陈云，她都会叫他“沈先生”，这称呼一直让他无法习惯。

陈云帮他搬椅子，放到郑秀怡床前，“今天这么晚过来？吃晚饭了吗？”她寻常拉几句家常。

和平时一样，温柔的嗓音像是关心他的长辈。沈殿略低了低眼，客气回答：“吃过了。刚出差回来，顺道过来看看。”

陈云应着，她从来她从来没问过沈殿是做什么工作的，可能是出于礼貌，也可能是原本就不打算关心那么多。

但这反而让沈殿感觉舒服。

“陈姨，医生最近怎么说？”

陈云从旁边看着病床上躺着的郑秀怡，叹了口气，“还是那些话，郑姐苏醒可能不大，留在医院意义也不大，建议回家休养，这样也能节省一笔很大的开支。”

沈殿默了默，片刻下定决心，说：“那等中秋节前，我过来接她回家。”

他这么说就等于是宣布陈云会失去陪护这份工作，但她的注意点根本不在这，而是实实在在替他松一口气，毕竟要一个年轻小伙子每月支付这么高的诊疗费，想想都不会轻松。

“那样最好了。”陈云由衷长出一口气。

……

苏莫这几天都有点儿魂不守舍的，这天午休，她一个人在翡冷翠吃饭，动了几筷就没胃口了。

旁边一桌吵起来，一把女声扯着脖子喊：“袁敬之，你这个混蛋！你想分手？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苏莫听着就脑仁疼，混蛋这个词最近在她生活里出现得太多了。她站起身，从椅子上拿包要走。

邻座一碗刚刚端上来的罗宋汤便被那个发怒的女人捞在手里，笔直朝对面她男朋友连汤带碗地砸过来，就一瞬间的事儿，那人灵巧一躲，碗就朝苏莫飞过来了。

藕色的雪纺衫登时毁了，油腻腻的一朵花。

突如起来的变化，让始作俑者忘了发疯，被叫成袁敬之的男人也站着不动，餐厅里的人看到这一幕，都瞠目结舌的等着看好戏。

最先动作的人是袁敬之，他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就走过来，双手一张，披在苏莫身上。

苏莫怔了怔，想推开，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这一细微举动确是解了她的围。

袁敬之的手轻轻搭在苏莫肩上，“我们先出去。”

他声音低缓，配合着之前还悠闲的脸色，像拂扫而过的清风。

对面的女人听到，刚沉寂下去的嗓音又提起来，“你急着甩我，就是冲这女人是不是？”

“庄必娇，你别无理取闹！”袁敬之沉下脸，“我不想跟你处了，这事跟谁都没关系！”

“哼，说得好听啊！”庄必娇冷笑，“不如说给我听听，这回又是谁家的千金大小姐？跟你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吗？”

“我没必要向你报备。”袁敬之彻底冷脸，伸手扶着苏莫的肩膀便往外面走。

庄必娇要跟上来，袁敬之听到声响也没回头，扔下一句就把人定在那儿了。

他说：“庄必娇，别让我恶心你。”

出了翡冷翠的门，袁敬之把苏莫带到停车场，打开副驾驶的门，手扶在上面挡住边沿，等她坐进去。

苏莫扭身，“你女朋友没追上来，还演？”

袁敬之攒眉，“她不是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