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为医疗卡充值而排队的间歇,柏小毛找了一个座位,一笔一划地填写好病历本封面上的信息。谢瑞斯伸手接过来,指了指她的姓,很认真地问道:“这个字念什么?”
柏小毛嫌弃地撇撇嘴:果然是搞音乐的,没什么文化。
她在心里恶狠狠地吐着槽,全然忘记了熔岩也是“搞音乐的”。
“柏,柏油路的柏。”
“喔……”谢瑞斯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我还以为念‘博’。”他转头去查看严冬排到了哪儿,藏青色大衣的下摆轻轻旋转。
讲道理,柏小毛觉得,他的穿着打扮和气质在人潮涌动的医院挂号处还是相当出挑的。二话不说塞了一张黑卡让收银挂号处随意刷的态度也显得非常豪气。
然而,这并不能抵消她心头对这枚文盲绣花枕头的鄙夷以及因为被耽误了面试而产生的恼怒。更何况,之前他还拿体重怼她。
这份恼怒的情绪在做完CT听了医生的分析之后,化作沮丧和无力。
虽然骨头没有大碍,医生却强烈建议她打石膏并拄一阵子拐杖,说是对以后的恢复比较有利。
肇事者也顺着医生的话,建议她打石膏。
柏小毛低头望着手机屏幕,眉毛拧成结。她刚给瑞帆的HR打完面试请假的电话,对方相当公式又客气地表示再约时间。现在柏小毛觉得,这个“再约”,遥遥无期了。
石膏间里,柏小毛向医生反复地确认是否非打石膏不可。
严冬不耐烦地插话:“姑娘,反正阿瑞会承担你的后续医疗费,营养费,各种费,你何必一问再问呢。”
柏小毛突然火冒三丈:“你们知不知道我今天本来要去瑞帆面试的?你们知不知道能进瑞帆工作是我的梦想?你们知不知道这渺茫的实现梦想的机会就因为你们而失去了?”
她情绪激动,说到后来,声音有些哽咽。
严冬显然被吓到,赶忙说:“啊sorrysorry,当我什么都没说。另外,你能别加个‘们’字吗?”
柏小毛垂着颈子,不想理会他。
操作医生边放帘子边吩咐道:“要开始浇石膏了,无关人员请先在外面等一下。”
柏小毛被另两个女医护人员扶上台子的时候,发现谢瑞斯还在旁边站着。其中一个护士问道:“男朋友?老公?”见柏小毛一直摇头,护士神色一凛:“无关人员请出去,这可是要脱裤子的!”
“……”
被驱逐出境的人淡定如常,柏小毛窘得满脸通红。
从石膏间出来后,柏小毛彻底成了临时性伤残人士。她拄着双拐,找到外头草坪上刚抽完一根烟的罪魁祸首,听他说道:“我送你回家。”
似是发现她在找严冬,谢瑞斯解释道:“公司有事,他先走了。”
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句话怎么这么别扭。
往她租住的小区乐水居行驶的一路上,劳斯莱斯车厢内充斥着令人尴尬的死寂。
等红灯的间歇,谢瑞斯胡乱按着车载播放器,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喜欢熔岩是吗?”没等她回答,他按下播放键,柏小毛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鼓点和旋律。
她的入坑曲——熔岩:《Makeage》。
然而,当主唱祝子扬极具辨识度的嗓音拂过她的耳朵,昔日里用来激励自己的歌词话语全都成了此刻的催泪剂。
当然,柏小毛才不会在陌生人面前哭。她别过头,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二月初的中陵,向午的风中带了丝暖意,很快抹干了她湿润的眼角。
“耽误了你实现梦想的机会,我很抱歉。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弥补的,你尽管说。”
许久,谢瑞斯低声说道。不同于他之前如日本声优棒读般的机械语气,这句话里透出十万分诚恳。
弥补……
柏小毛也无法真的和他计较这所谓的“梦想损失费”,毕竟,只是一场面试机会,她能不能应聘成功还是未知数。
祝子扬不识时务地唱着:“Haveatry,Makeage,fdwhatyouare…”
现在,她连“try”的机会都没了。
“不过我觉得,瑞帆已经在走下坡了。”
谢瑞斯没有等她平复好心情,扔来一句惊天大雷。
WTF?
副驾上的柏小毛无语地望向他平静的侧脸,又突然发现,这个男孩还有着很好看的脸部线条,有点像她喜欢的一个英国广告模特。
只是,长得好看脑子却不好使,又有什么用呢。业界谁不知道瑞帆娱乐如日中天,即便曾与另两家公司三分天下,经过上市、重组、内部洗牌后,早已是娱乐圈的NO.1,地位实难撼动,拥有当红流量“花生”数十位,连摇滚天团熔岩的经纪约都签在瑞帆的元京总部。
此次柏小毛本来准备应聘的是瑞帆中陵影视分公司的活动策划岗位。
瑞帆常与中陵近郊的华睇影视基地联袂举办活动,其中不乏大牌影视明星参与。不过严格来说,柏小毛算不得追剧一族,不是太向往与演员们近距离接触,应聘这个职位只是因为她单纯喜欢做策划。
柏小毛刚想向身边人普及瑞帆发展史,严正警告他不能因为要安慰人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又听他补了一句:“我们迟早会将瑞帆取而代之的。”
“……”
柏小毛伸手严肃地拍了拍谢瑞斯的右肩膀,语气凝重:“年轻人,有理想有抱负是好事。不过,子曾经曰过,仰望星空,脚踏实地。”
可惜对方完全没有听出她的挖苦之意。
“年轻人?我觉得比我还小两岁的你,不适合这么称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