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与酒液同色的眸子定定地望着酒后忘形的烈哥,原本纯澈的眼白被醉意晕染出几线红丝,手紧扣在对方的虎口,腕骨处炸开分明的青筋。
“怎么了兄弟?”烈哥有点摸不着头脑,带着三分清醒噙了一丝笑看向攥在自己虎口的手,
郑铮看气氛不对赶忙上前拉开谢瑞斯,打哈哈道:“喝高了吧,酒量不行啊你。”
谢瑞斯静静地看了烈哥一眼,松开手拉了拉棉麻罩衫的衣襟,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包厢。
柏小毛怔了一瞬,拔脚追了出去。
他走得飞快,柏小毛直追到地下停车场才赶上他的脚程。
“谢瑞斯!”她气喘吁吁道,“你……干嘛去?”
他瞥她一眼:“不回去等着被人占便宜?”
“……”
虽然她是很感谢他刚才的解围,依然觉得他在伙伴乐队面前不告而别有失妥当。
“谢瑞斯,你刚刚真的超级英武的。不过……”她背着手踱了两步,“其实我也可以怼回去的。这个时候你就可以上来说哎呀发生什么事了我的助理不懂事有没有伤到哪里?然后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踢他两脚捏他两下,是不是也很过瘾?”
她被自己脑补的情形逗笑了,弯腰乐不可支。
真是深沉的套路。谢瑞斯抱臂倚在车门,静静地看她表演。她想的倒是合理而周到,但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他几乎条件反射般,下意识地就想把那个烈哥揍翻在地。
而柏小毛依然无知无觉地继续“表演”,笑嘻嘻地用手肘捣捣他:“下次我们就这样演双簧好不好?”
她想以这种云淡风轻的玩笑口吻宽他的心。虽然并不觉得刚才肩膀那一搂能这样随便释怀,尤其烈哥脸上还挂着令她极不舒服的笑。
谢瑞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她亮晶晶的眼睛在昏暗的地下闪烁着,嘴角牵起一抹调皮的笑,一缕头发绕在嘴边,有点滑稽。她就这样背手亭亭立在他面前,身体微微前倾。他似乎第一次发现她其实非常瘦小单薄。
他犹豫着伸出手拨开她嘴边的头发,轻声道:“不会再有下次了。”望向她脸庞的眸子蓦地暗了暗。
他倾身抱上来的时候柏小毛整个人都僵住了,无措地垂手立在原地。他下巴虚枕在她肩头,清淡的吐息拂在她耳边,很快烧红了她的耳根。
“谢……”推开他的时候,她发现面前的身体纹丝不动。
谢瑞斯喃喃道:“好累。”
他松手揉揉眼睛,脸上褪去了之前的愠色,呈现一种疲惫的不设防,双颊晕红。
“……”酒量真不行!柏小毛猛地扶住他快倒下的身体,“拜托你好歹把车门开开啊!”
……
一通折腾后,谢瑞斯总算被她连拖带推地弄上了车后座。
“……”她盯着方向盘上的R字母扶额,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开上豪车——虽然是别人的。
她小心翼翼地开出停车场,维持着40码的车速驶上大马路。
“谢瑞斯家在……”她一边低头点导航一边自语。然后蓦地打住——她根本不知道他家的具体方位!
“喂你家在哪里?”她试探地问身后的人。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均匀的呼吸声。
“……”她抓狂地挠了挠头,一踩油门往“乐水居”的方向开了过去。
罗灯今天也没有加班任务,接到她电话的时候吓了一跳,跑出小区大门的时候吓了第二跳。
“哇靠!看到真的劳斯莱斯了!”
柏小毛冲天翻了个白眼:“拜托,现在重点是先帮我把人弄进去好吗?”
罗灯没看出歪在她肩头的是“可爱吉他手”,惊恐万状道:“小毛,你该不是把人给劫了吧!”
“……他,谢瑞斯,喝醉啦!”柏小毛言简意赅解释,“我不知道他家在哪儿,先带回来。”
“……哦。”确定自己没涉及犯罪,罗灯松口气,二话不说拉起谢瑞斯的手臂架在肩上就要拉他走,然后突然被一双迷离的眸子盯了会儿,琥珀色的光照得她一时说不出话。
谢瑞斯放开软趴趴搭在她肩上的手臂,咕哝道:“我能走。”
“喂!”罗灯想喊柏小毛帮忙,她已驾着劳斯莱斯冲进了小区的地下车库。
等柏小毛回到住处,刚打开门眼中就映入了谢瑞斯歪躺在沙发的身影,看起来醉得不省人事,却没忘扯掉外头的罩衫。
罗灯摆了个无奈的摊手姿势:“怎么就进了门才瘫倒呢。”
“……难道你希望他瘫路上?那你扛他回来,我可扛不动。”
“我可是好心帮你哦,这是你上司啊。”罗灯一脸懵逼。
柏小毛有些烦躁地拈起谢瑞斯扔在地上的棉麻罩衫,撇撇嘴:“我知道了。”她转头歉然道,“对不起啊,没经你允许把他带家来了。”
“没事啊。”罗灯凝眉道,“他别进我卧室就成。”
呃……那应该不会。
柏小毛看了眼沙发上熟睡的人,轻手轻脚地绕过他进了盥洗室。
……
这夜她又睡得不甚踏实,惦记着客厅里的人的动静,时不时开门看上一眼。
第三次确认他无恙后,她慢慢踱回卧室,惺忪着眼打了个呵欠准备关门,一只手臂迅速伸来挡住了房门。
她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回过神来后,看见谢瑞斯静静地立在外头照进的一小团皎洁月光中,模糊的脸庞模糊的轮廓,只有伸向她的手指分外清晰。
他一手撑在门上,将她整个儿圈在自己臂弯下,右手轻柔地抚过她的脸,指腹的薄茧触感分明,令她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梦境,而是令她无从躲逃的现实。
然后,他偏过头,缓缓地俯下脸来。
双唇相碰的一瞬间,柏小毛惊得连呼吸都忘记了。她听见身前的人发出几乎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紧接着自己的身体就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胸膛。
他轻喘着,将她拥得更紧些,仿佛一个错手就会打破怀里这件稀世珍宝。而他的唇只在刚刚碰了碰她的,就迅速地移开了。
“谢瑞斯……”她憋气太久,终于缓过了神,唤着他的名字推抵着他的胸膛。
谢瑞斯番外:我喜欢上你时的异常操作
今年一月,原本就职于“非易”的「玩乐」助理何悦正式离职了。
她与乐队成员在南岛共同奋斗了两年多,彼此间默契满满,也算是谢瑞斯得力的助手。不过,对于她的离职,他并未多加挽留,哪怕老武陶仁甚至陈佑舟他们轮番明示暗示,大意只要他发话,何悦肯定会改变离职初衷。
但是,他就是无动于衷。外界都觉得谢瑞斯不念旧情,公私太过分明,只是因为助理不合时宜的表白而把人逼走实在太冷血。只有两位当事人知道,谢瑞斯着实给足了何悦面子,不然就不是让她写辞职报告而是下发一纸解聘书了——毕竟,她三番五次利用上班时间经营网店发送包裹实在不在他的容忍氛围内,何况东窗事发后她还用“看在我那么喜欢你的份儿上”来替自己求情。
当时的谢瑞斯觉得她简直逻辑死,喜欢他和不好好工作有半毛钱关系吗?
就算之后乐队有了长达一个多月的“助理”空窗期,谢瑞斯都没有动过再找她回来的念头,并且认为如果喜欢上他们中的谁谁就会影响工作的话,一定要禁止下位助理对乐队成员产生私人感情。
眼看中陵首唱在即,助理岗依然缺位,老武不得不对谢瑞斯施压,为招聘新助理,他也有点焦头烂额。
然后,二月初,在赶赴一场大型招聘会的路上,他撞上了柏小毛。
货真价实的“撞上了”。
他开着劳斯莱斯带了成员中“口才最好”的严冬一起抄近道想避过早高峰的东二环绕上高架,却没想到导航提示的通畅道路上平时人迹罕至,此日却突然闪现一道推着单车的身影。
也就是低头看了眼手机导航的工夫,他便听到车前发出“咣当”一声。
他没减速,而她骤停,那通撞击简直像撞在他心脏上。
他迅速镇定下来,推开车门快步走了过去。
粗略地扫了眼情势后,他略微放下心来,单车压到了女孩也保护了她,蜷在地上的身影并未显出痛苦的行状。
谢瑞斯很久之后还能记得,那天柏小毛穿了件大红色的薄款大衣,像荒路上一簇跳跃的火苗,衬得不远处枯黄的田野也多了几分生气。
而他之前却偏偏没注意到这团红色。
“担当”这个词,是他很小的时候就从父亲那里学会的。因此,即使柏小毛松口不用他们负责,他还是坚持咬定要送她去医院。
虽然,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多少还是带了点私心——当听到柏小毛今日的目的地是“瑞帆”的时候。
很久以后谢瑞斯回想起来,这大概能算是自己与瑞帆进行的第一次……争夺。
——一次漂亮的争夺。之后柏小毛在助理岗位的表现让他数次觉得,自己邀她进公司,实在是个再英明不过的决定。
只是,那时的他并没有料到,有一天他会不再只把她当作下属和同事看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表演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会看她,从她的表情窥探反应;最初大概是带着“这女孩是我带进来的所以我要罩着她”的心态不希望别人靠她太近,之后却真情实感地排斥一切靠近她的“别人”;看到群里为她有没有男友打赌,他烦躁得抽掉了大半包香烟;关心她喜欢的男孩类型;因为她与夏祺相谈甚欢而失态……
却不愿直面“喜欢”两个字。
第一次点破他这种“喜欢”心理的,是陈佑舟。
像心底一块遮遮掩掩的角落蓦地透进豁亮的光,逼着他去审视,去思索,她对他的意义。
在他看到她送他的生日礼物的时候;
在他担心唱片销量第一个想起的倾诉对象就是她的时候;
在他知道钱帅真的有追求她的意思的时候;
在他脑海持续回放着她大雨中单薄又拼命的身影的时候;
在他下意识想伸手为她抹干脸上水渍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