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后舒然发现,额头的发茬已经在不觉间长成了刘海,半长不短地搭在眉毛上方一寸处,有点滑稽。
她脑后的头发也长了,三月份的时候就能束个小揪揪。本想继续理成平头或剪至齐耳,但短发必得一月一修,而她的工作着实忙碌,连剪发的时间也不想空出,索性就任它长着。
现在,散下来居然也快齐肩了。她擡手揉揉眉心,镜子里的脸还没架上眼镜,凤眼微眯,很是疲倦的样子。
她的确很累。虽然手头的艺人比起以往的那些,足够令她省心,但为了最大限度为他们争取资源,她镇日奔忙,游刃有余地往来各个酒会饭局,也不动声色地筛选着各项主动邀约。
元京卫视策划了一档明星和素人联袂参与的真人秀,找到了身在非易的她,希望她推荐旗下艺人参加。她看了策划书,是典型的双刃剑,在引起巨大争议的同时会赚足关注。除了陈佑舟,她想不到还有谁能够对节目要求应付自如。
元京卫视也算不计前嫌。“唱玩”节目当初掀起的风波还历历在目,负责这个项目的小邓看到她报来的名字,立马在微信上发了个“惊恐”的表情。
她半开玩笑:【怎么?虽然当初风波不小,但数据也高啊。】
「玩乐」就录了一期“唱玩”,虽然众多“下午茶”和新增歌迷打榜送花嚷嚷着要帮他们复活,但复活赛档期他们已经身在国外游学。不过,元京卫视也应该能从中看到他们高涨的人气和坚实的粉丝基础。
所以他们只是讨论了一下就通过了“陈佑舟”这个推荐人选。
纵使如此,礼节还是要做足。这次的真人秀节目组与“唱玩”同班底,舒然约了时间,打算带陈佑舟一起和他们的几个大领导吃顿拜山头的“道歉饭”。
***
舒然知道,「玩乐」之所以省心,是因为他们聪明。这支乐队有三个成员毕业于世界名校,原本出道时就可以靠“海归学霸”的名头赚一波关注。可惜当时签下他们的瑞帆并没有这么做,不仅如此,还雪藏了他们。那个时候,她还是跟在「熔岩」身边的小助理,成天屁颠屁颠地忙东忙西,边吸收着圈内规则,边学习着经纪知识。曾经,她与「玩乐」是两条毫无相交的平行线,虽然间或会从祝子扬口中听到“阿瑞”的名字,并且,她见过谢千帆。
祝子扬和整个「熔岩」都深受师恩。“失踪事件”也一度给了他们很深的打击。彼时她已在圈中摸爬几年,深知背后定有牵扯,不过与己无关,便袖手不再留意,专心为「熔岩」谋经营。
后来,舒然偶尔也会耳闻南岛独立圈里那个耀眼的存在,并不知几年以后他们会与自己产生日夜交集。
而当他们和团队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早已满身风雨,饱经沧桑,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调戏那帮小年轻。
她在那个长了张娃娃脸的小助理身上看到了自己刚入行时的影子,特别喜欢逗她,喜欢看她被自己噎得哑口无言的样子,更喜欢看她听到自己调侃她私生活时涨红了耳根的窘迫。
她就是如此恶趣味。
也能毫无羞色地对全队的颜值担当犯花痴。
正经起来的时候,她是个铁腕经纪人。虽然很满意他们的“省心懂事”,但同时她也明白,艺人太有想法,并不是好事。于她而言,「玩乐」还不如三观尚未定型的思哲好带。
经过了最初的磨合期,基本吃透了几个人的脾气,她对他们的要求渐少,甚至说出“只要你们不沾黄赌毒,我就会一直带你们”这样的话。
最近,督促新专辑尽快完成,是她每日必修。
当初祝子扬推荐「玩乐」给她的时候,她花了两天听完了他们所有的歌,还找他要来了他们地下期没有公开发售的Deo。
在这个五音不全的花瓶敢进军格莱美的年代,这种有头脑有颜值有实力的乐队在乐坛上绝对是一股清流,舒然有自信能以“高级”的方式让他们称雄流量榜,但也清醒地知道,作为乐队和歌者,他们终归要靠音乐作品说话。
如今,他们的数据已然超过预期,只差再几张作品稳固口碑和粉丝群。为此,她也对乐队创作核心谢瑞斯说过,要达到「熔岩」那种发行期巡演期出来跑通告、其余时间过普通人生活的程度,就要好好创作琢磨,让自己写的歌达到在摇滚史上留名的水平。
“你们要登顶,要封神,然后,才能决定自己想过的生活。”
她不知道谢瑞斯可听进去了。游学回来后,他就一头扎进了新专辑制作工作中。这头,她的小女友还在她手下带新人,微博和论坛里三天两头还会出现猜测他们恋情的声音。
***
某日,舒然向这对小情侣下了最后通牒:不许一起回家,要假装两家不在一个方向。
作为资深圈内人,她太了解无所不用其极的狗仔了。
一方面,她的确担心恋情公开会导致“掉粉”,另一方面,她也在最大限度地保证谢瑞斯能够专心创作。毕竟,万一女朋友遭受脑残粉攻击,他知道后是不可能不受影响的。就像上次的——
“关你屁事”。
于是柏小毛就很郁闷,无论几点下班,她都得绕去与和府花园背道而驰的某地,确认身旁无人跟踪拍摄后,再悄悄返回和府花园。
抗议过一次。舒然道:“妞儿,纵容你们不承认不否认、没让你们分开住已经是我最大让步了。敢叫狗仔和粉丝们知道你俩早已同居?你想让那些迷妹们脑补你每晚是怎样在谢瑞斯床上欲仙欲死,然后隔空对你发送恨的回旋踢吗?”
柏小毛的脸登时红得如办公桌上的苹果。
舒然来了兴致,抚上她嫩滑的脸蛋,拉出流氓架势:“啊,你这是害怕她们踢你吓得,还是被我说中了臊得?”
柏小毛咬着唇默不作声地坐倒在桌前打开电脑。
舒然耸耸肩,拿起苹果“吭哧”咬了一口,心里想着晚上与真人秀节目组的饭局。
柏小毛太好调戏了,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倒是陈佑舟,她的恶趣味令她很想见识一下他的窘态。
舒然失策了。
饭桌上,面对几位“大哥大姐”的言语调侃,陈佑舟淡定自若,毕恭毕敬地给诸位敬酒递烟,话里行间也表达了之前“唱玩”时自己幼稚不懂事、给大家添了麻烦的歉意。
他真的太省心。舒然觉得自己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可以公开女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