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离对容迟仍存招揽之心,却也知道他现在还病着,心急不得,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楼昭便与他一道出去了。
容迟看着那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不禁愣了一,这个慕离,说探病探了,想要钱也捐了,他还有什么事儿要说?
李太医见他神色凝重,只当他担心自己的病情,便开口安慰:“公子到底年轻,身体底子好,受了这么重的伤,恢复得却很快。”
说着不禁感到有些好奇:“不过这也多亏了那个帮你预先处理伤势的人,对方的手法很内行,用大量清水冲洗过伤口,避免恶毒入侵,避免了热毒、肿疡等后遗症的出现,止血也很及时,没有出现失血过度的情况,这些对你的伤势恢复,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你可记得是谁帮你处置伤口的?此人手法专业,我倒很想与他讨教一番。”
此事不适合询问宛华公主,容迟是自家小辈,说起话来便随意许多。
容迟对于自己伤口是怎么处理的没有印象,当时已经意识全无,但他猜测,多半是那女子做的。
但她为何懂得这些,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李太医如果知道是她,多半也没了讨教心思,想通这些,容迟垂了眸子,静静道:“我也不知是谁,当时已经昏倒了。”
李太医不疑有他,虽然有些可惜,却也只能算了。
见四没有旁人,他便跟容迟说起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李太医并不知道,就在片刻之前,楼昭已经跟容迟一一说起过朝堂这段时间发生的大小事。
容迟也并不打断他,静静听着。
李太医打听到的消息,自然没有楼昭说的那么详实,但两边的消息基本上都合上了。
总的来说,三皇子沈康的案子终于要重审了。
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一旦三皇子谋逆案被翻案,受他牵连的人就都能跟着一起恢复名誉,其中就包括容家。
李太医眼中泛起泪光:“容家若能沉冤得雪,公子就可以重返朝堂,光耀门楣,恢复容氏的声誉。”
容迟的脸上,却尽是平静。
为容家伸冤,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但倘若真的伸冤成功,容氏的名誉都恢复,他也无法心怀感恩。
因为,人都没了。
除了他和容薇,容家所有人都死了。
那些害死他全家的罪人,给了他一个轻飘飘的“错判”结论,就能抹灭自己的罪行吗?
容迟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这样的朝廷,他果真要回去,继续效忠吗?
他的内心充斥着各种无法宣之于口的恶意和仇恨。
对这个朝廷,对那个皇座上的人,对那些出于种种利益考虑明知三皇子和容氏冤屈却视而不见的官员。
他恨不得,毁了这个荒唐的王朝。
可恍惚间,他记起一道绯色身影。
那女子,却是这个王朝的公主,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的女儿。
她的父亲毁了他的一切,亲人、朋友,家族、荣誉,令他失去一切,如堕深渊。
可偏偏又是她,带来一缕光明,将他从最黑暗处解救。
彻骨的仇恨将他吞没,却偏偏强留一丝清明,容迟的眼中,闪过一丝扭曲的戾气。
所有的情绪,被妥善隐藏在眼底,低垂的眼睑掩盖,无人察觉。
李太医还在滔滔不绝,半晌才想起正题,问道:“接来,我们要怎么做?”
容迟便道:“公主这边都安排好了,让我们的人都听候调度,一切依她的计划行事。”
李太医点了点头,没有表示异议,却忽然开口道:“公子如今是越来越信任她了。”
容迟浅浅一笑,想了想,轻声道:“毕竟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生死与共,要分什么你我。”
李太医自然地点了点头附议,回过神来,却不由感到疑惑。
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一般来说,指的是两拨人已经到了最艰难的处境,必须到了团结合作的时候。
宛华公主是皇帝之女,天命贵胄,怎会与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该不会,这两人理解错了,以为这是什么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