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逸君年轻力壮,加之槿淳天天更换草药,伤口恢复的很快,不消半个月的工夫又开始挥枪弄棒,未想他好了,又轮到槿蕊见红。
庆元的姑娘满十岁就要打耳朵洞,在古代打耳洞是受刑,用绣花针生生的刺穿耳垂,一针针戳出洞眼,槿蕊受不了皮肉之苦,找尽各种理由三推四挡,指望槿淳能调配出类似现代的针剂麻醉药,还没等麻醉药研验成功,云娘却再也等不急了,趁着早间日头好,搬凳到院中,边晒着太阳边由胖奶娘亲自操刀,她手粗力气足,槿蕊的耳朵犹如用钝刀慢锉,火辣辣的钻心疼,痛的湿透了褥衣,隔着老远都听见她的哭声,这是她到庆元受过最大的罪,上官逸君和槿淳被她的惨叫搅得肉颤心惊,扔下书本过来瞧瞧,全被云娘挡了回去。
胖奶娘也不容易,大气也不敢喘,满脸憋得通红,扎一下,槿蕊叫一声,她被尖叫弄的一惊一咋,手心不稳,一下错扎到槿蕊的耳骨上。
“啊!”槿蕊哭成泪人,泪珠像挂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掉,两只手紧紧的护住耳垂,死活不让人再碰,“娘,别扎了,疼,真疼!”
女儿哭皱的小脸让云娘心疼,揽她入怀,用帕子抹掉泪水,软语安慰道:“蕊儿乖,忍忍就过去了,娘八岁就穿了,女儿家都是这么过来的,银铛坠子老早就备好了,蕊儿戴上就更美了。”
槿蕊呶嘴鼓着腮,吸吸鼻子哽咽哼道:“我才不稀罕漂亮。”
胖奶娘手心全是汗,伸手直接在后背擦了擦,重新拿起针,口吻严肃道:“小姐,女人不扎耳洞是不成的,现在受不了痛,下辈子是要投猪胎的。”
槿蕊见状,眼泪流的更凶了,奶娘你也太不讲卫生了,我可不想发脓啊,吸着红鼻子哀求:“那就扎一只耳朵,好不好,娘。”
“瞎说,哪有只扎一边的道理,你越磨时间越受皮肉之苦,咬咬牙就过去了。等会让奶娘抹点香灰,两天就不痛了。”云娘拉下她的手,曼声曼气道:“娘给你唱支小曲,唱完了,就好了。”
云娘浅吟低唱,噪音柔润优美,像是午夜的催眠曲,但是对减轻疼痛帮助不大,槿蕊好容易挨过,不用看也知道两个耳垂又红又肿,钉好后,又塞进两粒米撑洞总算完事,但她哪敢再往上面抹香灰,坚持叫来槿淳帮她涂消炎药。
槿蕊从来都是笑容满面,上官逸君还是头回见她哭成如此,只觉心被无形的手紧紧的揪住。
看着槿蕊未干的泪痕,槿淳紧拧两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一边低头擦药,一边喃喃自责道:“小妹,哥没用,如果能调出你说的麻药剂,今日就不用受这份罪。”
“哥,别说这些了,多涂些,最好让米吸饱药汁,好的快。”
槿淳治疗外伤是把好手,耳朵已不似刚才**疼痛,冰冰凉凉的舒服很多。
云娘瞅了瞅槿蕊的耳垂,微微笑道:“看来槿淳的草药比香灰好,不到两刻钟的工夫,红肿就消了些。”
槿蕊伺机插话道:“娘,哥喜欢医术,让哥正经拜师傅学医吧,要不太埋没哥的天份。”如果连云娘这关都过不了,更别提喻梅勤了,若能成功说服她,再由她吹耳旁风,事情就容易办了。
上官逸君见状,忙出言帮腔道:“是啊,爹娘都会老,以后有个头痛脑热就有哥照应,家有郎中是宝。”
云娘伸指按上槿蕊的嘴唇,难见的肃声道:“这话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可不敢在爹面前提,他一直希望你们哥俩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为朝庭出力。”
槿蕊向槿淳递递眼色,鼓励道:“哥,把你的想法告诉娘。”
槿淳稍稍踟蹰后,徐徐道:“娘,小妹五岁那年罹患怪症,家里银子不够,请不来好郎中,最后拖到药石无医,儿子除了看着娘天天抹眼泪,什么也做不了,那时便下定决心,苦心研究医典保家人安康,也能为普通百姓排忧解难。”
槿蕊猛地心里一震,她以为当大夫仅是槿淳的兴趣爱好,没有想到起因竟是她。
“爹娘知道你孝顺。”云娘的脸色立刻软下来,盯着槿淳的眼睛,柔声道:“娘懂你的心思,可这是你推不掉的责任,士途是你必走之路。”
槿淳垂首低叹:“庶族子弟,想要有一番作为何其艰难。”
云娘不好再多说什么,上完药,便打发他们回屋,“行了,现在蕊儿没事了,你们瞧也瞧过了,都读书去。”不忘殷殷嘱念道:“下届恩科也就剩两年多,时间说过就过,你们全给我好好用功,别叫你爹失望。”
上官逸君朝槿蕊微笑颌首后,遂起身同槿淳出去。
顿时槿淳单薄的身影看起来比平素高大了许多,槿蕊有感而发:“娘,爹常说哥不如二哥甚远,其实他们优点不同,哥像娘一样,有副软心肠,哥也是聪明之人,认清情势,知道发挥自己的长处。”
云娘笑道:“你爹他是爱之深、责之切,是想激他奋发上进。”
槿蕊搂着云娘的腰,娇声娇语求道:“娘,你就帮帮哥吧?”
云娘摇摇头,“你要是真为你哥好,就劝他断了这个念想,你爹是青桥镇唯一的进士,从南端千里迢迢进京做官,虽然是小官品,但传到老家却是了不得的大事,你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是镇上顶顶有面子的人,你想你爹会让你哥弃笔学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