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了还朋友的一个人情。
因为上一任学院经济学教授的突然离职,所以在夏天快结束的时候,答应去上几节课。
大学距离他已经是遥远的记忆,但是大学真的是很神奇的地方,哪怕那不是你的学校,在夏末经过高大的法国梧桐围就的小路,向着不远处高大的教学楼走去,偶尔几声年轻清脆的少年声音背景音乐一样隐约地传过来时,你也会忽然想起自己的青春。
榕城的秋天很漫长,所以开学的那个时间天气已经不再闷热,但头顶仍然能传来蝉鸣。
江和懿的目光从周遭的一切充盈生机的事物上淡然地划过,擡脚向日光下雪白的建筑物走去,但是那青春而清亮的少年声做的背景音乐却离他越来越近。
“妈的,x大让大一新生做值日省环卫钱放在全省也是很炸裂的。”
“郁秋你那么快干嘛——反正你也赶不上第一节课了哈哈哈——”
“我第一节课老头给上,不去会死的。”
“你作业一个字没做,去了不也是送死?”
很常见的大学生们的话题,但是不知为何江和懿却驻足看向他们,或许是那个少年音的背景音乐真的很好听。
他想等等他,他这么想。
“背景音乐”很快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入眼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真的是个少年郎,身体纤细,骨瘦肉匀,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桶。
七八点的晨光从几十年的老树间经过树叶地揉搓,细碎地落下,随着他的一步步奔跑,碎光融金一样落在他的脸上,浓黑柔亮的头发被风吹向脑后。
面孔带着已经长开又未完全张开的感觉,明艳与清稚并存。
你甚至可以逆着光看到单薄的白色T恤隐约透出美好的身体线条,脖颈上带着微微的汗湿,使得皮肤几乎透明。
这副景象美好的几乎可以放进电影,江和懿几乎一瞬间想起了久远的记忆,少年时看过的某个爱情电影,里面的少年男主出场时这是这样,青春明丽,晨光熹微。
也是那时候他意识到自己的性向,彼时年少没有心动,但却懵懵懂懂,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不再懵懂但却早已经过了怦然心动热火如荼的年纪。
他久久地看了对方一段时间,漠然地转身决定离去。
可是才走了没几步,身后的少年忽然急迫地叫他:“等等——喂——”
江和懿驻足,迟疑一会儿后转身,但是还未等他开口,就见一只白色的塑料桶向他滚了过来,沿着小树林的山坡一路而下!
原来那句等等,不是对他说的。
江和懿眼睛微微睁大,和少年惊慌失措的清澈眼眸遥遥对视,下一刻那只桶准确无误地撞在了他的腿上。
但是跟他的板印象不同的,那这桶并不沉重,里面并没有装水,也更没有打扫卫生之后的污水,反而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撞在他的小腿上只有闷闷的一声。
但是随着这一声轻微的闷响,白桶盖子掉下,里面的内容物瞬间飞了漫天。
是从农学院的玫瑰园中摘下的将落的几十种玫瑰花瓣,和为了伪装勤劳被塞进去凑数的杏树叶子,一瞬间它们飞扬了满天,浓郁到发甜的花香强硬的扑到脸上,钻进鼻子里,弄的人满身、满头、满脸。
深红色的浪花扑在他的身上,又从他深黑色的西装上流下来。
江和懿在一片红粉烟云中愣了,他和震惊的少年两两对视,看着对方后退了两步,尴尬地向他道歉:“不好意思,叔叔,但是……但是我上课要迟到了,对不起!”
说完他桶也不要了,飞奔着畏罪潜逃了。
生怕他去追他一样,一边跑着一边时不时回头看他。
大概只有大学里会这样和玫瑰花发生事故。
肇事者逃之夭夭,把被害者留在原地迷惘。
江和懿忽然真心地笑起来,一时之间也为自己莫名其妙地触动感到搞笑,小年轻果然不是值得罗曼蒂克的对象。
你觉得像是电影情节,对方只有满心怕被老师罚的担忧。
你觉得是玫瑰花,人家觉得是被迫清理的植物们。
好像是这种大学的气氛感染了他,他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