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书房又闹翻了天。
上朝时没吵完的,退朝之后又换了个地方继续。
“臣认为,应早日另立新后。孟贵妃即便平安归来,也不宜再继任皇后。女子最重要的是名节,一国之母尤甚!”
说话的是礼部侍郎,身后两位翰林院的深表赞同。
持反对意见的一方则认为若是因此放弃孟思雨,就等于得罪了孟家,“孟氏门客遍天下,在我朝比孔氏还要繁盛!翰林院博士三分之一皆为孟氏学生,若处置不好此事,恐寒了天下学子的心!”
明德帝眼皮一跳,有些不耐烦。
眼下他正用着寒门,得罪了孟氏确实与皇权有损。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倒是给朕拿个主意,难道大晟就不需要皇后了?”
众臣乌泱泱跪下,唯独梅子渊有些愣神,被杜清拉着袖子,跪地慢了半拍。
“子渊,你有何意见?”明德帝忽然将目光转向梅子渊。
“臣...”
梅子渊一连几日心急如焚,多方打探孟思雨的消息无果,每次想上奏明德帝加派搜寻人手,都被杜清拦住。
这次,杜清同样跪在了梅子渊前面,“启禀陛下,臣以为梅大人此事应避嫌。”
明德帝一噎,本想发作,可转眸一想梅子渊确实不能说什么。
他必然是希望找回孟思雨的,但是这样又易被人指摘两人余情未了。
明德帝突然弯起嘴角,“子渊,你今年二十有六,也该成家了。朕之前总忙着国事,无暇顾及,现下朝中局势渐稳,你喜欢哪家姑娘便与朕说,早日成家立业,免得让那些闲人说闲话。”
这话说完,跪在地下的臣子都暗自盘算起来。
梅子渊以前不娶,除了他与孟思雨的关系,还有一层是因为太后掌权,梅家是被排挤的对象。
所以敢上门提亲的少,如今却不一样了,梅子渊俨然是未来的宰辅,是大晟最值钱的金龟婿。
一时间大家都在算着自家女眷的年纪,能不能与梅子渊配上对。
这时突然有人说道:“陛下,既然梅大人未娶,孟小姐又未正式行册封礼,两人年纪相仿,何不凑成一对佳偶。”
明德帝手里的十八子突然断了,珠子噼里啪啦散了一地,南书房顿时静的可怕。
杜清忍不住大声呵斥方才说话那人:“简直胡闹!孟家贵女岂是货物,任由你发卖?!”
明德帝将后背靠在椅子上,打量着地上的官员。
没人敢擡头看他,但他知道,那些帽子下的脑袋,都在不停地算计他。
“子渊,你觉得呢?”
明德帝突然点了他,梅子渊显然没有预料到,“臣、臣....”
杜清又一次拦在他面前,大声禀道:“启禀陛下,梅大人已有心上人了。”
这话一出,南书房沸腾了。
明德帝是真的没想到,好奇地看着他:“哪家的姑娘?”
杜清回道:“是漕河...”
梅子渊急忙上前一步,打断了杜清的话,“臣还不知她心意如何,容臣问过她之后再禀。”
杜清不明所以地看了眼他,但很快就明白过来。潘春又不是什么世家贵女,此刻说出她的名字容易让明德帝觉得,不过随便拿个女人搪塞自己,反倒适得其反,便噤声退到梅子渊身后,不再多话。
此次议事又不了了之,从南书房出来后,梅子渊有些郁闷。
杜清知梅子渊不满明德帝对孟思雨的态度,劝道:“大人,要怨就怨孟家小姐命不好,自古妃嫔命不由己,她既然生在世家,就该认命。”
梅子渊沿着厅廊匆匆走向宫门,没有谈及孟思雨的事,反而说道:“你怎能向陛下提潘春呢?她是江湖中人,不该把她搅进朝堂的是非之中。”
杜清心说大人果然是在护妻,忍不住笑道:“是我一时多嘴,下官给您赔礼!不过大人既然与潘帮主情定终身,迟早是要成亲的,不如早些说了,省的那些不相干的人找上门。”
梅子渊脚下一顿,“你莫要乱说,我与潘帮主是朋友,没有那层意思。”这几日上门的媒婆确实很多,但他丝毫没有想娶亲的意思。
杜清笑得更甚,“哎呀大人,你我之间就不必藏着了!我虽是您的下属,但不是溜须拍马之徒。潘帮主虽说是江湖女儿,可眼下朝中形势,您倒不如娶个她这样的女子,省的被卷进党争,且青安帮乃漕河第一大帮派,虽为草莽,势力不容小觑,论文您是第一,论武,潘家纵横漕河三十年,真要出个什么事儿,您还有妻家护您,比取个什么学士博士之女要实惠很多!”
梅子渊脸一红,佯怒道:“我一个七尺男儿,怎需女子保护?”
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潘春挥刀护在他面前的景象。
两人说着就走出了奉天门,尹冬冬牵着马迎过来,梅子渊翻身上马便于杜清道别了。
杜清心道大人真是面子薄,就这还说不喜欢潘春?
自从上次过追出城外送行之后,梅子渊连轿子都不做了,日日骑马。
两人一前一后骑在街上,正要回梅府,前方街口突然涌进惊慌失措的人群。
人流突然逆向而来,马顿时被拥挤的人群拦住。
人们一边奔走一边喊着,“炸了!”“炸了!”
梅子渊心头一震,紧忙翻身下马,拦住一位妇人问道:“哪里炸了?”
“仁寿坊!仁寿坊的炮仗铺炸了!”
仁寿坊就在街对面,正月里炮仗卖得好,几家老字号炮仗铺日日忙到三更。
梅子渊松开手,老妇飞快随着人流跑了出去。
可梅子渊却没有动,硝石就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剑,悬的他一日不得安宁。
随便一处爆炸事件都能挑起他紧张的神经。
“尹冬冬,我们去仁寿坊看看!”
两人逆着人流好不容易走到仁寿坊,主街上有两间铺面果然烧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