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硕大的黑色蛤蜊包裹在冰块中砸在玄霄的脚边,溅起无数冰末,左边距离不到半步,貊崡浑身冻结了冰霜,有气无力的趴伏在地,瞪得浑圆的眼里是真正的惊恐,粗重的喘息,颤抖的嘴唇似乎有许多想讲又说不出的话语。
自古水火相克,这个拥有纯阳之气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施放出如此高深的冰系法术。
屈膝半蹲,左右托付着将慕容紫英靠在自己的怀里,玄霄右手放开,冰冻的蛤蜊上衣袖扫过,冰化雪水,紧闭的外壳打开露出内里,一颗硕大浑圆,色泽艳丽的紫色珍珠正在其中。
蜃,可吐气蒙蔽视线,制造幻境,而三千年以上的蜃,蜃气可令人离魂出窍,永远迷失在幻境之中。
满意的将其收入袖中,眼见慕容紫英的脸色又灰暗了几分,心中暗道,耽搁的时间有点多了。
无视奄奄一息的貊崡,起身径直走过,经过夙瑶身边,玄霄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多余的视线都未停留,“历经此次劫难,你已经洗净了罪孽,至少这点他没骗你。今后,是生是死,你好自为之吧。”
清风涧,重光与青阳两位长老的隐居之所,也是他们魂断之地。
御剑来到此处,玄霄也实属无奈,十九年的冰封,破冰而出又因妄诸飞升而被困海底十年,对人间俗事凡物他可以说一无所知,而慕容紫英的状况也不容许再做耽搁。
因此这个清净之地成了唯一的选择,没想到主人逝去多年,景色却依旧,清澈的水塘溪涧,朵朵绽放的睡莲,片片点缀的荷叶,就连那花架上,因为沾染了灵气,艳丽的紫藤花竟在这初秋时分仍幽香怡人。
瀑布前的竹屋边,目光在琼华两位长老的埋骨之处停留了片刻,便擡脚离去。
他玄霄不欠任何人,若不是重光执意发难,他不至于亲手了结与他,至于青阳,运功过度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屋内摆设如故,似乎有人定期清理,并无灰尘堆积,将慕容紫英轻轻放在床上,盘膝坐在他身后,手掌贴向后心,一点点打通受伤而被淤血堵塞的经脉,虚耗的身体经不起更多的冲击,若控制不好反而会造成更多的伤害,真气游走一周天后,玄霄额上竟是一层薄薄细汗。
看着床上毫无起色的苍白俊颜,玄霄心头的焦躁开始无故攀升,垂下眼帘思索片刻,经脉受损非常严重,若是又缺少功力的加持,慕容紫英也许撑不过今晚。
割开双腕,用自己的鲜血为利器,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做的如此彻底,如此冷静,水灵珠在手的他明明可以全身而退,却为何要毅然决然的站在最前面。
一个是对他多年刁难压制的掌门,另一个更是害他同门皆陷万劫不复的罪魁祸首,为什么这样的人他仍要挺身而出,甚至以命相护。
慕容紫英,我琼华怎么会出你这样的笨蛋!
玄霄从不亏欠别人,从前是,今后也不会改变。
眉头蹙紧,没有迟疑,玄霄掀开衣袖,薄唇扬起,指尖凝聚真气自腕间划过,破裂的血管里运送的液体殷殷流出,用力吮吸后的双唇俯下,贴上那人早已冰冷的唇瓣,舌尖探进不属于自己的口中,撬开紧闭的牙床,将温热的液体送进缺失了生命的躯体。
曾因炎阳之力暴走而走火入魔的他,在冰封的十九年间又修炼凝冰诀,一阴一阳两股力量如今在他的身体里完美的融合,自己的血液无异于是补充功力最上乘的灵药。
一次又一次,直到熟悉了陌生唇齿的味道,直到灰白的脸颊下隐约透出一丝红润,直到再次贴合是以亲吻的名义,舌尖的最后一次深入竟是因为贪恋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另一个人的味道。
惊醒般的猛然擡头,倒映着男人平静睡颜的瞳孔中更多的是疑惑,还有一丝淡淡却无法忽视的柔情,忘记腕上的伤口,愣怔的玄霄,坐在床沿,双臂撑在慕容紫英的肩膀两侧,红色的长发顺滑垂下,与枕畔那人黑亮的乌丝交织在一起,就像他此刻有些混乱纠缠的心。
从未这样仔细安静的看着一个人,与眼角一样微微上挑的眉,昏睡后不再紧蹙的眉心下,高挺的鼻梁,时常紧绷的唇线舒展开来却是十分好看的形状,细密的睫毛遮盖不住眼睑下淡淡的阴影,为菱纱,为天河,为琼华,十年来,慕容紫英也许不曾一天睡得安稳。
指尖随着视线的轨迹一点点划过,比最复杂的道术仙法更难理解的是此刻自己的心,直到袖中的一阵骚动打断了玄霄没有结果的沉思,轻轻一挥,乾坤袋中飞出一柄紫色利剑。
那是慕容紫英所使的佩剑。
面无表情的盯着半浮在空中的剑身,因为断断续续的模糊哭唤而眉头越皱越紧,玄霄冷声斥道:“吵死了!”
所有声响哑然而止,利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许久之后,慢慢漂浮起来,却越飘越远,一直挤到离床最远的衣柜与墙的缝隙之间,哭声才再次响起,音量却比刚才上了明显好几个等级。
少女柔嫩的声音,“慕容哥哥……不要死,不要丢下小葵……有坏人欺负小葵……慕容哥哥你快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