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基调的议事殿中,气氛有些压抑,坐在台阶上,封言双肘撑在后面,垂头丧气的低着头,自重楼离去后,他就这样,动作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邢,我令主上失望了吧。”
烨邢在一旁听着,不作回答。
“我是不是害了肃祈。”
“主上不过是有些恼怒,别太放在心上。至于肃祈,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微不可闻的叹气,烨邢擡脚走到封言面前,蹲下,在那几乎埋进怀里的头上轻轻拍了两下,沉声道:“这些年他从未停止过自责,仇恨是唯一支撑他的信念,没有经历过,我们无法真正体会。”
一夜之间,视若左膀右臂的战友魂飞魄散,这种割腕之痛足足纠缠至今。
重楼将一切看到眼里,这几百年间禁止肃祈离开魔界,就是怕他做出过激的事情。
历经十世,玄霄不再是当年的尊上,沧澜也早已在轮回中磨灭了所有的记忆。
轮回可以洗脱罪孽,洗脱不了的是执念。
千年之前的那场浩劫,魔帝座下四将失其二,而后魔帝本人带着无数谜团也在三界中销声匿迹,远征归来的魔皇在此情形下,一手担起整治魔界的重任,封言封擎就是在那时随重楼一起归来的旧部,比起曾经跟随魔帝的影黛与肃祈,两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对这位曾经的魔皇,如今魔界唯一的霸主奉献全部的忠诚。
所以,封言为肃祈隐瞒行踪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是狠狠激怒了重楼。
重楼是一个王者,只要是王者,都无法在一件事上妥协,那就是对忠诚的苛求。
能够容忍肃祈影黛在触及他的底线之前,一切自作主张的行为,却不能够容忍自己的部下在忠义之间摇摆不定的态度,重楼需要的是在命令前能抛下一切,而不是因为兄弟情义而欺上瞒下。
封言擡起头,露出一脸的担忧,“你说,肃祈会不会有事?”
烨邢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连他都没有把握。
当初告诉慕容紫英等人即将踏足魔界的消息,不过是想给肃祈一个心理准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要知道,重楼不会更不屑说出任何危言耸听的话来,而两人都清楚的记得,玄霄冲出去的一刻,那股强大的气势足以转化成任何情绪,当然也包括愤怒和……杀意。
整个魔界只有一个地方不属于黯部的监控之下,那便是重楼身边百米之内,除此以外,未有半寸土地能够避开黯部的眼线。
因此,重楼想要找到肃祈,不过是片刻功夫,但就是这短短的片刻,这位魔界四部之首,当年在魔帝麾下,独自率领先锋部队挫败仙界百万神兵的将帅,差一点点就魂散于旧主之手。
伫立于落日崖边,失神的肃祈,仿佛黑色石像一般呆呆望向不见尽头的深渊崖底,满眼的难以置信和惊喜交织,构成一种极为复杂的光彩。
在听闻到声响之前,被漫天涌动的强大杀气惊得回过神来,肃祈慢慢的转身,看着修罗般的男人一步步走向自己,波澜不惊的眼瞳也随之瞪得滚圆。
尊上!
双唇因震撼激动已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颤抖着,一张一合。
短短时间内,心脏连续遭遇两次巨大的冲击,疯狂的跳动着叫嚣抗议,而眼中映出男人白色的衣袍上,刺目的大片鲜红却如一盆冰冷的雪水,当头淋下,让所有的澎湃的情绪熄灭到连烟都不剩。
玄霄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找到这片诡异的森林,脑袋里很多东西都如同迷雾般模糊不清,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浮不定,意识恍惚的同时,一个微弱却坚持的声音呐喊着,似乎在提醒他莫要忘记什么重要的东西。
似醒非醒的挣扎间,慕容紫英苍白的脸,重创无依的倒地画面飞速闪过,心脏经历从未有过的疼痛,甚至比撕扯灵魂更加令他难以忍受,拼尽力气从昏睡中苏醒,那股撕心裂肺的感觉伴随着惊恐焚毁了所有的理智,脑海中一切都被烧空,只留下想要见到那个男人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