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姐儿子都多少岁了,而他至今未婚,因此家里催婚已久,以至于随便哪个都在操心他的婚事。
猝不及防跳出来个大胆告白的沈昭玟,他们可不要太好奇,今天总算是被徐水思逮到机会。
他眼神警告般掠过亲姐,最后停留在周意身上,原本并不想说话,但莫名其妙,他还是将噎在喉咙口的话问了出来。
“我看到新闻了,事情处理好了吗?”
说完他就有点懊悔,不过说都说了,也只能坦坦然然礼貌颔首,他将其归结为礼貌,绝对是为人处事最基本的礼貌。
周意很诧异他居然会和自己说话,她还以为他起码得送她几个冷眼,结果说完又皱起眉头,这什么意思?
不过,他这劲劲的高冷德行顿时让她来了兴致。
“好了,但是脚软,走不动。”她歪着头,装模作样瘪起嘴,同时一滴泪缓缓落下,可怜巴巴道:“徐老师想要背我出去吗?不然抱也行,今天真是好害怕呢。”
“……”
周围充满八卦暧昧的视线愈发嚣张,尤其是徐水思看好戏的模样最为明显,徐砚舟整个就气笑了。
饶是他做好准备和她交锋几个回合,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她是真的会装。
她本就漂亮,现在装出眼泪簌簌的委屈模样,一秒落泪的技能堪称绝技,眼眶通红沾湿睫毛,可怜兮兮耷在那里,原先灵动的眼睛里被雾气弥漫,连平日里总是勾着的唇也瘪下去,看起来着实受了不少惊吓。
但是,他仍然毫不留情怼她:“我看你腿好得很。”
她充耳不闻,柔声细语坚持:“徐老师上回声明都特地让步,不如好人做到底呗?”
好人?徐砚舟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懒得回应她的得寸进尺,他面无表情看向自家姐姐,“你到底要不要回去?”
“回回回。”
徐水思憋着笑,应声还回头冲周意竖起大拇指,“我说真的,这不解风情的就是配不上你。”
她这话可完全没收敛,周意想笑,也不故意捉弄他了,擦干眼泪大笑几声,神情骤变回懒洋洋那副模样,语气同样漫不经心。
“嗯,是打算移情别恋了。”
闻言,徐砚舟出门的脚步猛地顿住,转身冷冷冲她撇过来一眼,抿着唇不爽地怼回去:“那你的喜欢可真廉价。”
怪不得能轻而易举说出“你就当我真的喜欢你好了”这种垃圾话,上一秒么么,下一秒利用完就抽身,无情这标签就得冠她头上。
周意无辜眨眼,火上浇油:“谁让徐老师不答应我?”
眼看她又要装起委屈巴巴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心底窜上来的焦躁,冷声道:“你这演技不拿奖可惜了。”
真想问一句她在别的男人面前是不是也这样——惯会装。
“哈哈哈——”
这会黄天成终于很不给面子笑了出来,虽然这个沈昭玟身上有很多问题,但不得不说她真的知道怎么气人。
“你要是没事干就赶紧回家陪儿子。”徐砚舟斜睨不正经的人一眼,大步迈出,浑身上下都是翻飞冷意,他真是欠的才来接他们夫妻俩下班。
“这就回去。”徐水思啧啧两声。
真是难得,一天到晚跟和尚一样寡欲的人,这会连背影都充满着一股浓浓的不爽之意,实在好玩!
她兴致盎然拿出手机,偷偷拍张照片给母上大人发过去,顺便禀告下能看上徐砚舟这不近人情家伙的妹子有多可爱。
他们一走,在旁边当隐形人的安迪停止瑟瑟发抖,噎紧喉咙惊恐道:“你刚才是在调戏徐砚舟?一秒落泪这都行,你可太茶了。”
她真想点着她额头质问她,她怎么敢的啊。
“怎么了,不行吗?”周意不解,难道不好玩吗。
这家伙和她姐说的一样,又倔又装,就是欠收拾欠怼,兴致来了撩两下,没兴致的时候她管他是谁。
安迪也竖起大拇指:“你厉害,你清高。”
不过,能在徐砚舟脸上看到吃瘪的表情,真是三生有幸啊哈哈哈哈。
说实话周意没想到在警局也能见着徐砚舟,之前几回就算了,在god嘴里就是命定必然,这回她大致猜到应该是徐水思故意叫他来的。
徐水思可能非常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无非就是打或者被打的关系。
她在安迪的絮絮叨叨下抽空想这些有的没的,全然不知徐砚舟那边已经在遭受盘问了。
黑色凯迪拉克行驶在公路上,速度并不快。
身为司机的徐砚舟心情不大好,半开着车窗,任由夜风灌入车内吹散甜腻香氛,留出一片清新余白。
车厢内沉默好一会,徐水思受不了这气氛,直接就问:“你和那姑娘什么关系?倒头一回见你跟个活人样去怼人。”
“……”说真的,徐砚舟不是要被沈昭玟气死,就得被自家姐姐气死。
他略微烦躁拧起眉头,视线落在后视镜里女人戏谑神情上,眉宇间神情更淡。
“难道你之前见到的我是死人?”
黄天成忍不住出来打岔:“话不能这么说,你姐是觉得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么些年你就一个人,江家那个你看不上直接放狠话拒了,那么其他人你都看不上?你这是第一回和人姑娘有点牵连,别说你姐好奇,我也挺好奇。”
“所以莫名其妙把我叫过来就为了满足你们的好奇心?”
徐砚舟多少有些恼怒,语气并不好:“我说过我不结婚,少操点心吧。”
“你就作吧,眼高手低,没有徐家这层关系,你当那些女生都看得上你?张口闭口就是不结婚,上回江家来质问你为什么把江渝人丢下,你言之凿凿说自己有婚约,没那个心思。”
徐水思看得出来自家弟弟现在处于极度焦虑的状态,她也不例外,忽然沉了声音。
“爸问你你也这么回答,总拿盛家那个当挡箭牌,可是,徐砚舟。”
“你别忘记她已经死了!!”
不是徐水思非要严肃起来,但这件事事关重大,没有哪个姐姐想看到自己弟弟一直被过去束缚。
遥想当年,徐家老爷子一时兴起,和远在禹城的书香世家盛家定下婚约,就定的盛家那位和徐砚舟,还特地将人领过去见过面,两人见面虽然不愉快,但婚事是长辈们板上钉钉敲下来的。
可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就半年的功夫,一场大火在夜间无声燃起,盛家人一个没逃出来。
这一场婚约就此作罢,老爷子唏嘘悲痛,甚至因为这噩耗差点撅过去,反倒是徐砚舟一改常态,发神经似得怎么也不同意解除这婚约,执意说她还和自己有个约定,以至于一直到现在,这都是他拒掉相亲的理由。
这么多年过去,她算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弟弟单身至今,但这理由她是完全不信的。
片刻,她冷笑道:“你们男人什么德行你当我不清楚?不过就见过几回,别说你这么痴情是为了等她,真要有这么好的男人真是烧了高香。”
黄天成见老婆生气识相闭嘴,谈起盛家他也是知道的,于是就默不作声抠着指甲,眸光一片晦暗不明。
被连环骂了好几句的徐砚舟也陷入沉默,罕见没回怼过去。
大概只有他自己心里门清,这几天本来就因为那个梦弄得心烦,真当在现实世界里看见沈昭玟,梦中高傲凌人的脸自觉与她重合,再度将他拉入缠绵无止境的深渊,羞耻满心。
现在被姐姐猝不及防提起那位,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做这种荒谬的梦。
凡事都有理由,梦境也不例外。
他自小就清晰察觉到阶级的存在,这种阶级差距产生的矛盾,最后总能形成他人的巴结恭维,带着面具的讨好者们让他无所适从、甚至是厌恶。
成年后也不是没有试着接触过所谓的名媛,但他只看到千篇一律的小心与谨慎,所有人或事都那么乏味又枯燥。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人像那个未婚妻那样与众不同。
当年他年纪虽小却早慧,认为什么娃娃亲可笑封建至极,只偏偏认同一点——那就是未来和她结婚那肯定很有意思,她是个很可爱的人。
可惜她已经去世,就死在那场燃烧整夜的大火中,尸骨无存。
然后人生中,再也没有与她相同的人出现过。
他很少刻意去想起她,想起这个遗憾,直到徐水思说出来,直到沈昭玟的出现以及梦境诡异的诞生,他才终于联想明白为什么。
原来他自始至终,独独钟爱这款类型——纵意洒脱、恣意随性。
原来潜意识早就在告诉他自己的喜好,并暗暗演变为梦境纠缠。
他紧了紧腮帮子,冰冷心头生出的怅惘可惜渐渐消散,良久,他压低嗓音。
“你放心吧,不是因为她。”
“为什么不结婚的原因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可能还没遇到对的人,所以没有感觉。”
他想,不管对沈昭玟是否生出了男女之情,目前他什么都不会去做,情愫产生是意外,她只不过贴合他的喜欢的类型罢了。
起码在没理清之前,在她没有和明靖分开之前,他不能成为像荒诞梦中被掌控的人。
如果真的喜欢,他绝对要是那个掌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