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民警察,我有保护人民的责任和义务。】
蒋月的话历历在耳,周意有一瞬间的怔愣,仿佛听过另一个人也这么对自己说过相差无几的话,一样充满正义,一样满是释怀。
她没能彻底回忆起,耳边就传来欧亚愤怒的声音,压住回忆苗头,须臾消匿。
“快开车!有狙击手!”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将周意每根汗毛都激了个遍,她瞬间清醒,不再沉溺于挣扎跑出来的回忆,而是神色肃凛拨开人往车窗外一探。
“太远了,预估在八千米外,东南角方向。”沈宙估算了距离,这样说道。
“我知道。”
周意拉下夜视镜,侧头在车窗处拉开的小缝朝狙击手的方向看去,角度避开他人的可见视线范围,在心里迅速丈量距离。
东南角方向最高的地方只有她去过的钟楼,那人在那边无疑。
切西亚已经启动车子,在车尾漂移转弯那刻,一枚子弹迅速刮过周意所在的窗户,金属摩擦金属的刮蹭声乍然而尖锐。
她眯起眼,这是挑衅。
对专业狙击手来说,在短瞬之间击中目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然而那人在击中蒋月之后再也没有行动,等他们要离开时,她/他才嚣张地放出一木仓,像是在对她说——小心点,我盯上你了。
“按照原计划去废弃工厂?”切西亚急打方向盘,在警察来的前一秒终于离开纷乱的现场。
“去,得把这些人先安排好。”
周意收回视线,寒意在心头飞窜无人得知。
她其实早就想到丁志森发现他们并不是卢卡斯的可能,所以心里是有准备的,但独独没有料到居然有狙击手守在这里。
整件事情,最说意料之外的还当属乐雅。
她眼神骤冷,转向奄奄一息的乐雅。
如果不是她,说不定丁志森不会安排狙击手,现在她才真是后悔多跟她说那一句。
欧亚正在帮乐雅进行紧急治疗,岑津津击中的是她胸口左侧处,不过岑津津似乎不大会使用木仓械,准度不高,这才让乐雅避开生命危险。
“放心,她没事,但还是要去医院处理下比较好。”欧亚咬住随身携带的纱布,也不顾乐雅因疼痛疯狂抽冷气,径直摁上去做着简单处理。
周意没说话,下巴轻擡,示意欧亚往后退。
等欧亚松开手,她才伸手掐住乐雅的伤口,语气冰冷。
“如果早知道你会背叛我,我就应该越过你救其他人,把你留在那儿等死。”
乐雅好不容易被裹好的伤口被人平白掐住,她嘶叫一声弓起脊背,冷汗直冒,哽咽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逼我的!”
她知道自己惹人厌,求救的是她,背叛的也是她。
她忍着疼痛,强压下眼中泪水,抽噎着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是丁志森拿我弟弟做威胁,我不得不这么做…..他要我试探你是不是警察…..狙击手也是在我和他说了之后,他安排的。”
乐雅说到这里脸色愈发发青,她不敢去看被放置在车椅上的蒋月的尸体,眼神闪烁间,她低声又说:“我听到他打电话,和一个叫窦真的人联系。”
周意听到她的解释,是真心实意想笑。
她松开手,看了眼皮手套上沾着血液,眸光愈发冷,一点点在乐雅身上磨蹭擦干净,同时嘲讽起来。
“据我所知,你因父亲赌博欠债进入新娱成为艺人,所赚的钱不仅要给家人,还要供养弟弟,而你的亲弟弟在外面大手大脚花着你的血汗钱,你呢?在这里像个玩物一样供人玩乐,他们知道吗?所以就为了个废物弟弟,你浪费我的好心,还害了个人。”
“你真可悲。”
话落,欧亚和沈宙几人也冷不丁哼笑起来,讥讽意味十足。
乐雅身子重重一颤,她没去细想周意怎么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只是满心满眼的难堪,再没忍住瞥向蒋月冷冰冰的尸体,那眉心间的血液已经凝固变黑,如深渊黑洞般可惧,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紧紧闭上眼。
不不是她的错…..就算是她堵住门口,但她自己也受伤了!要说错,都是岑津津的错,都是那些禽兽不如的家伙的错!
她磕磕巴巴否认:“不,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无处安放你的善良?”切西亚开车拐入车道时,从后视镜里望向脸色苍白的乐雅,语气一点不客气。
“……”
面对质问,乐雅无话可说,只能默默流泪。
“行了。”周意最烦看见女人掉眼泪,她冷漠移开眼,沉声道:“有功夫哭,不如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对于今天始料未及的突发状况,岑津津是最令大家意外的。
先前她就猜测岑津津不大可能是卧底,卞鸿宇也没提起过这人,所以她认定她应该是专门盯朱嘉译梢的人。
“真没料到,居然会是她。”god也非常意外。
那天在医院从周意戒指里看到岑津津的时候,他还瞎乐乎这么个美女可惜了,现在想想真是愚蠢至极。
“好看的女人果然身上都带刺。”他又颇为无语的补充道。
“先不管她。”欧亚望向跟僵尸一样身板挺直坐着、岿然不动的周意,眉心紧紧拧皱起来。
面罩遮住sera所有表情,但周身过于平淡镇定的气场没有丝毫收敛,欧亚不禁觉得有些古怪。
和sera从小一起长大,她知道警察对她的意义,所以蒋月之死她如此平静,才是最奇怪的。
她朝沈宙丢过去一个眼神,他只是摇摇头示意。
这是什么意思?就不管她?欧亚气不打一处来,犹豫片刻,她翼翼小心开口:“sera,废弃工厂到了,现在怎么做?”
音落,一片沉寂。
车厢里气氛算不上好,被救出来的男性女性年龄分布在12-20岁之间,看样子互相认识,围抱在一起互相安慰,但个个眼神飘忽到处乱转,却始终不敢落在前座冷冰冰的尸体上。
不知道在旗舰遭受过怎样的对待,他们心态几近麻木不仁,一开始都没有哭闹,似乎早就习惯这种狭小/逼仄的空间里生活,但终究是年纪小,头一回碰上死人这种事,懵过头后还是隐隐绰绰流出哭声。
压抑随之而来,萦绕在周意心头恍若阵阵乌云,散不开,化不开。
她闭了闭眼:“等卞鸿宇他们来了再说。”
乐雅就坐在周意旁边,察觉到这压迫低迷的气氛,她蠕动唇瓣好几下才吐出一句话,“对不起,我知道的不多,但我可以弥补。”
周意压根不在乎她道歉不道歉,事已至此,她一生都弥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