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路离周意现在去的公馆有点距离,临时变道过去也得要一个多小时。
周意立即联系god,最好能提前分析下那甜品店的情况,但god却传来个并不好的消息。
“那边片区监控坏了,看不到任何情况,但我可以跟你说道路情况。
哈,她笑了。
但凡出事监控必出情况。
狗屎定律是吧?
“知道了。”周意轻声嗤笑,嘲讽至极。
正要挂断,god又抚慰道:“你给元存的摄像头没有开机过,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也许是心急的时候手瓢了写错称呼。”
的确有这个可能,但周意不信。
元存和她通话过两次,见过一次,能感知道他年纪虽小却是个沉稳的人。
而且,他那么喜欢自己的装备,那天听到她可以免费给他定制的时候双眼都在发光,这样的他绝对不可能写错名字。
除非,他是为了提醒自己。
他卧底身份已经被发现,他在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去。
那她就更得去了。
周意心头闷胀不已,她希望她的猜想最好是假的。
“你们在家里呆着,我和沈宙去就行,挂了。”
切换戒指通讯频道后,把行李箱往车后座一丢,随即自己也爬过去。
趁脱衣服功夫,她又联系了离梦厦野居最近的沈宙,让他去把机车开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徐砚舟知道自己该问这一句。
他担忧目光从后视镜望向后座。
向来笑意斐然的人此刻脸色凝重,一言不发脱掉礼裙、抹去精心化的妆,而后换上了一套黑色牛仔衣。
徐砚舟见过最多的是她散漫笑,见过挑衅与轻蔑,也见过她疲累难过的安静,唯独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紧张这种情绪。
自看到那条短信后她脸色就非常难看,难看到好像有人欠了她一大笔钱,以至于她整张脸都是绷紧的,五官都稍稍冷硬了起来。
能让她露出这种表情,事情显然非同小可。
周意没告诉过他有关卧底的事,等拆下长假发,随意撸了把被压塌的短发后,她动作忽然顿住,这才擡眼对上后视镜里他的目光。
“你知道我和黄天成有联系,你也知道黄天成在查旗舰。”
徐砚舟心一跳,沉吟:“他出事了吗?”
“不是,很大概率是他们派出去的小孩出事了。”
周意微闭上眼平复跌宕难安的情绪,强调:“他还很年轻。”
闻言,徐砚舟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层灰扑扑的阴影,压逼得他喘不上气来。
他明白她隐晦的意思,警匪片谍战片演过也看过不少,比起警察军人,危险系数最高的就是冲在第一线的卧底和线人。
于他们而言,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旗舰那三家公司涉嫌违反了太多法律规定,背后有徐家做靠山的姐夫也不曾敢光明正大查案,反而派出卧底暗中窥探,就可以证明这道地狱有多深多黑。
她的路,似乎尽是艰难险阻。
许久过去,他声音都在发涩:“小心点,我在街道尽头等你。”
已经快进入香槟路主干道,徐砚舟远远就看见周意那辆黑绿色摩托停在街道处口,戴着口罩的沈宙则靠站在车上等他们。
时至夜晚八点左右,夜色正明朗。
三十多年前,香槟路这块原本是有很多砂石厂和机械厂的工业区,后来渐渐被改划成普通住宅区后,厂子基本都关了,经年之久,这里也成了南安非常有特色的老城区。
老城区烟火气比市中心更浓,一到晚上基本就陷入惬意的饭后闲暇时光。
三三两两的夫妻带着小孩在路边散步,路边摊长长聚成一条龙,烟气与蒸汽堆聚在下班归来的年轻人头顶,勾勒出最简单纯粹的笑容。
这人间似乎很美好。
“导航显示那家店在街道最里面,还有几公里,你得自己进去。”徐砚舟边说边找了个车位停下。
周意没说话,她捏紧口罩边缘推开车门。
这趟也许是陷阱,也许并无大碍,但她已经做好最坏的设想。
元存隐藏在最毫无人性的贩毒链,而李崇明这些人能悄无声息发展二十年,就说明他们有多心狠手辣,和窦真一样,有时候可能蠢了点自大了点,可他们绝对不心慈手软。
张小奥不过是以警察身份例行检查都能被残忍拆碎,那么想要揭穿贩毒事实的卧底呢?
周意全身肌肉忍不住绷紧,但愿是她多想。
临关门之际,她才回头看徐砚舟。
徐砚舟也扭着头从主驾驶位置上朝她望过来,她默了几秒,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
“抱歉,白白浪费一张邀请卡,等我回来我们改天再去。”
说完,她径直关上车门,隔绝掉他担忧的目光。
和沈宙交接了机车,周意扣上头盔后遥遥看向热闹街道的最深处。
景色越往深处越黑,犹如一条没有尽头的深渊隧道,里面有蛰伏已久的狂暴野兽等待伏击。
她缓缓呼出口气,“我们分头行动,你在附近守着,我自己进去。”
不用言语,沈宙点点头立即快步先行。
周意也没再看徐砚舟一眼,戾气逐渐浮上心头的档口,啪地一下划下挡风镜,双手握紧把手,脚踩油门,轰地飞奔出去。
老城区街道人流乱而多,马达轰鸣声震天吸引所有人目光,人们惊讶看向那宛若游龙的川崎在人群中嬉戏般角度精巧地绕过,然后继续极速前进。
骑车人背影飒爽帅气,激起阵阵喜爱车子的男人们的兴奋惊呼声。
周意一路飙到约定地点,最后在甜品店门口停下。
美丽甜品店在香槟路最里面左侧街道,这里比外面要安静灰暗许多,周围小区林立,店旁就是一家还亮着灯的机械厂,穿蓝色工装的工人大晚上仍在上下卸货,忙忙碌碌。
一切看起来非常正常。
她静静看了眼稀稀拉拉有着两对情侣的甜品店内部,收银台的老板娘看到她停下,立马讪笑着站起来。
看样子没什么事?
思考几秒,她还是下了车。
手刚碰上头盔,身后突如其来的巨型卡车的喇叭声响破天际,她倏然扭头看向进入这条街道的路口。
一辆车身上标有建刚机械厂的卡车缓缓驶进来,缓缓逼近她的机车,像是要她让路。
车前灯刺眼耀目,隔着虚晃的车灯,周意仿佛都能看到司机阴冷的双眼。
“啪。”
她重新划上挡风镜,又转头看了眼机械厂。
那里原本正在卸货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黑色衣服的保安推开大铁门,随后齐齐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盯着她,他们的眼神像穷凶极恶的饿狼,死死盯着她。
意思实在太明显。
这是要逼自己进去。
什么美丽甜品店,不管是谁来,收到消息的那刻他们就打算把人逼进厂里。
周意冷冷勾起唇,果然是陷阱。
她二话不说跨上车,档数拉到最大,像风一般冲入机械厂。
“小心!”那些人被她这冲过来的气势给吓到了,纷纷匆忙避让开来。
她冲到广场中央紧急调转车头,轮胎在地上发出剧烈摩擦声,留下漂移的黑痕。
她没下车,而是直勾勾盯着跟在她身后缓缓开进来,然后停在自己车头前的卡车。
与此同时,机械厂的铁门被人拉了起来,铁门与轨道摩擦的坚硬声响划破寂静夜色,阻断外面一切,只剩下这座孤立在老城区的陈旧厂子,与十几号工人。
咯噔——
周意非常难得地,产生了荒谬的不好预感。
今天恐怕并不会好过。
卡车车前灯骤灭瞬间,她捏紧车把手,思索着是不是该想办法离开。
这是,厂房二楼窗口传来一道沙哑难听的声音。
“我就说他一定会来,呵呵,果然没猜错。”
周意身形一顿,这纳北口音的普通话…..
居然是坤查!!
她终于下车,转身仰起头看向二楼。
二楼窗口站有四人,独眼的坤查、李崇明、一个尖嘴猴腮的陌生男人,还有本该对她来嘘寒问暖的岑津津。
他们表情各有不一,但无一例外都带着自信飞扬的狠色。
似乎…..想要把她截杀在此,不是想,是觉得可以。
头盔后,周意的双眼危险地眯起来。
岑津津不来讨好自己却突然和坤查搞到一起,看起来她似乎觉得自己不重要了,所以连慰问都没有。
那么,是什么让她忽然改变主意?
她快速思考的这时,李崇明蓦地伸手掸掸西装领口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语气不屑地放大声音。
“我还以为来的会是卞鸿宇,没想到居然是鼎鼎大名的death小队成员,我是真的很好奇,你不在国外做你的承包商,为什么非要来南安插一脚?如果他给了你钱,我也可以给你更多。”
李崇明唯一想不通的就是这点,堂堂知名团队压根不差钱,何必来淌混水。
别跟他说他们这种团队是好人有良心,他们只不过披着正义的皮去做官方的刀与木仓,实际上杀的人不比他们少。
“嗯?”他慢条斯理发出质问。
周意其实很讨厌这种环节,反派大言不惭废话什么的,简直是自信过头。
过了许久,她缓缓出声,机械声音冷峻异常。
“人在哪。”
“在这。”
提到今晚正题,岑津津纯净漂亮的脸上难得一见泛出刺骨冷意,她拍拍手,像女王一样发布号令。
“老苗,把人放下来。”
闻声,身旁叫做老苗的尖嘴猴腮男子按下手中摁钮,随即厂房入口的吊车上慢慢放下来浑身是血的元存。
在看到元存这秒,周意拳头已经猛地攥紧,双眸中阴鸷之色突生。
他们怎么敢!
吴冲被倒吊着放下来,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他蓝色卫衣上全是刺眼夺目的血,更别提那张脸,几乎已经没有完好无损的地方了,而且,他的双手也被砍断了!
正常人从手指到手肘的那部分,空空如也!
隔着几米距离,隔着暗色头盔,周意都能将他手肘处参差不齐的碎肉看得一清二楚。
这群畜生,为了折磨他,是用钝器一点点把他的手和骨头磨断的!
这一秒被拉长成几万份,黑色挡风镜看出去的画面变得真实富有血色,那红让她呼吸逐渐急促起来,逐渐喘不上气。
好在,好在他胸膛还有着微弱的起伏。
操!
她死死克制住想杀人的心,猛地将车钥匙重新插回车子,一句话也没说。
“第一次看见你们产生愤怒的情绪呢,我得拍下来给窦真看看,不管你是哪一位,我想他肯定会开心。”
坤查眼尖看到她握紧的拳头,不禁出言讥笑。
他替窦真和death的人交手过几次,和道上传闻的一样,这群人就像机器人,绝对自信和冷静是他们的代名词,无论身陷险境还是死路突围,基本没有很大的情绪变化。
但今天,他发现他们也会恐慌。
原来,他们也有弱点?
他咯咯笑着,语焉不详:“这小子是你认识的人?你好像很紧张他,那如果我告诉你他骨头很硬,折磨了一天一夜都没死,你应该会很生气吧?”
说着,他又自言自语一句:“华夏警察都是硬骨头,最不喜欢拷问这群人,每次都要废不少功夫……呵呵。”
从他嘴里吐出华夏警察四个字,简直令周意作呕,他根本不配讲这四个字。
她脸色已经冷到极致,咬着腮边软肉控制根本不受控制的狠戾情绪,但始终神色静默,一言不发。
因为她在等,等他们把废话说完。
这四个人特地站在二楼等她,不管是现在的奚落还是讽刺,显然是在铺垫要对自己说事。
兴许是知道她不会再说话,岑津津又对/>
沉重锁链落在地上发出响动,随即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几十号提着长砍刀的人从后箱里跑出来,个个凶神恶煞,面目可憎,几乎站满整个空旷场地。
厂里也冲出来许多拿铁棍的人,呼喝声震天,粗粗算来大约有上百人。
他们闪着凶光的眼在夜里熠熠发亮,周意都不禁怀疑自己进入了非洲大草原,被凶残的鬣狗群包围,不把猎物撕碎势不放弃。
她从事承包商工作多年,比这些人多的场面不是没见过,但前提是她得有团队。
她想她知道他们的自信从何而来了。
“人太多了!sera你先……”
耳麦里god焦急声音瞬间响起,还未说完,周意已经咬牙切齿直接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她甚至把衣领上的摄像头也给捏碎扔在了地上。
她默然不语,警惕心缓缓提上来的时候,听岑津津语无波澜地说道:“你想救他对吧?但我知道你们不敢在这里用木仓,所以,不知道赫赫有名的你,这车轮战受不受的起。”
闻言,李崇明讽刺一笑:“大罗神仙来也逃不出今天的天罗地网。”
“不愧是你介绍来的人,这次我和窦真都很满意。”坤查恶劣地勾勾唇角,毫不掩饰他对岑津津的夸赞。
是要夸的,两天前他们本来要着手交易,为旗舰重新开业做准备,没想到岑津津看着纤弱如花,眼睛却毒如冷蛇,一一将送货人员都查了个遍,这才避免意外发生。
至于卧底,死是他最好的归宿。
听到夸奖,岑津津缓和神色,谦虚道:“坤查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我当然也要助你一臂之力,这是窦真送你的礼物。”坤查也招招手。
与此同时,二楼窗口又出现个女人,周意发现她是上回在瓜尔独岛射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