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姐姐聊到肚子咕咕作响,周意主打一个满血复活。
她想高见阳他们肯定是订了饭的,出去后结果发现大家都蹲在门口,一见她开门,纷纷冲她和姐姐热情打招呼。
其中明靖和贺姿两人尤其怨念十足。
贺姿见到她登时就跳了起来,激动地难以言表:“我就说你怎么不对劲呢!昭玟又温柔又体贴,敢情你压根就不是她!怪不得头一回就差点把我往玻璃碴子里摁!”
鬼知道贺姿有多卧了个大槽,妹妹代替姐姐进入娱乐圈这么狗血的桥段都能被她碰上,真是绝得不行。
不过她还是非常兴奋的,一来沈昭玟好好的,二来她应该是群里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平时看见他们明褒暗舔她挠得心痒痒,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了!
三来,沈昭玟这妹妹和她的朋友也太帅了叭!什么差点摁过她,通通边上去,从今天开始她就是飒姐的舔狗!
激动表达完,她立马严肃脸:“我和苏格一定会保密的!”
苏格:“……”
周意嘴角抽抽,望向大家,然后直接定在抱臂望天的欧亚身上。
“你跟她说的?”
虽然两人长一样根本不用说,但她怀疑以贺姿的智商肯定会问一嘴。
果不其然,欧亚耸耸肩,风情万种撩撩金发。
“没办法,她一口一个姐姐叫的我心花怒放,不像有人看见自己亲姐姐都不晓得喊我一声。”
周意:“……”
哟,搁这阴阳怪气呢。
她瞅瞅憋笑的切西亚几人,自己也没忍住染上笑意,破天荒甜甜地喊着姐姐,好声好气将她的女王请进屋里。
“姐姐请!我们欧亚姐姐最美!”
“哼,这还差不多。”欧亚傲娇哼哼。
欧亚是没去澳洲的,不像god和切西亚已经提前和她提前认识过,就是从青市回来后她被拉着搞惊喜,明靖也拉着她不停讲话,压根没给她们交谈时间。
所以经过沈昭玟时,欧亚没忍住伸手滑撩两下她娇嫩细腻的脸颊。
“你比你妹妹可爱多了,今晚一起睡,我们好好聊聊。”
沈昭玟从周意口中已经得知他们是谁,谁又知道这看似自由随性的四人其实经历过非常动荡艰苦的童年呢?若不是他们陪妹妹长大,恐怕小意会更加孤独。
她沉重心情缓缓下压扩散,却又在欧亚恣意洒脱的笑中慢慢被抚平。
好似这次醒来,生活好像一路在往美好前行。
她喜欢妹妹的新家人们。
沈昭玟摸摸脸颊,如昂藏星河的双眸微弯,笑意灿烂:“好啊,姐姐。”
被叫姐姐,欧亚心脏仿佛被雷重击,噗通噗通直跳,周意这姐姐果然又懂事又大气啊!
“啧啧,同样一张脸,这张脸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
欧亚最喜欢和人亲亲抱抱以表喜欢,小时候大家都没少被她热情似火的性子给吓到。
就在欧亚即将要熊抱上去时,周意直接抢先抱住姐姐,生怕自家姐姐被她口水攻击。
“行了行了,快吃饭吧,我饿了!”
明靖暗戳戳瞄着亲亲密密挂他老婆身上的人,偏偏这丫头还是自己未来妹妹,说不得打不得,瞬间脸黑了大半。
“你小心点,她怀孕呢!”
闻言,周意哈了声就扭过头,冲着他就挥拳头。
真就还敢说啊!!这狗东西!
本来就没把他这该死的法制咖放在眼里,偏生自己要跳出来?
还要找死吗!!
“你才给我小心点,等我好了非得再跟你打一架。”
明靖:“……”他敢还手吗?敢吗?!
“噗嗤——”
高见阳忍笑怒骂:“一个两个搞得跟电影大团圆结局一样。”
他指指地上外卖,然后摊手:“能不能进去说?小爷我来回飞了这么久,饿得慌。”
“当然行。”
周意可不能忘记这位默默无闻的大功臣,一并将大家都请进去,“我们小高最辛苦这不是,那指定得多吃点。”
这顿饭吃得很热闹,连不怎么喜欢在陌生人面前说话的god都难得嘻嘻哈哈了起来。
直到饭局后面,god实在熬不住贺姿问东问西,他甚至还飙了母语脏话;切西亚拿着手机拍视频闹着要给anke看,没成想在国外享受美女按摩的anke直接气呼呼挂掉视频;欧亚则不停拉着姐姐讲话,跟她说周意小时候的丑事;至于沈宙,在发现叮嘱他们别大呼小叫无用后,和苏格、明靖早就端着啤酒去沙发上下棋了。
周意没掺合进去,借口去倒水,而后站在阳台静静看这幅热闹场景。
连续两天情绪失控,她更想自己呆着,就看着他们热热闹闹心里就很满足了。
热烈氛围如同巨大且温柔的手,无形之中抹去疼痛的存在,好像能将她身上所有发疼的伤口一一抚慰。
她忽然明白爷爷以前常和她说的一句话: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常想一二,不思□□,事事如意(1)。
他们都曾经失去很多,但也拥有很多。
人生被艰难与苦痛贯穿,亦可以被简单的幸福环绕,只要自己单方面觉得满足,于是一切就会渐渐如意。
正当她惬意欣赏之时,高见阳忽然推阳台门出来,递给她一杯温水。
他顺口问:“伤口怎么样了?”
周意接过水,冬风凛冽,玻璃杯透出来的温度让她舒服些许,她拍拍胸口的伤,轻描淡写晃晃脑蛋。
“还行,习惯了。”
这种伤对她来说不值一提,再说他们行动时身上都带着简易治疗物品,沈宙又弄得及时,暂时不要剧烈运动就行。
她只是没想到警方真的会开木仓。
这会空闲下来,周意终于有时间回想那时候场景,她看到有人抢了黄天成的木仓。
谁敢抢刑侦大队长的木仓?
听到她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高见阳想笑,不着痕迹瞥了她一眼,瞧她半眯眼又在想事情,他忽然幽幽出声。
“没想到摘下你这马甲的第一人居然是贺姿,我还以为是二哥呢。”
“……”
周意眼珠子微转,装作无所谓笑笑:“他早就知道我是sera了。”
“我是说盛意这个马甲。”
高见阳懒懒散散往阳台栏杆上一靠,“你怎么打算的?等以后再告诉他?”
“这么开心的日子你提这做什么。”她微微蹙眉,不大想和别人剖析感情方面的事。
关于她身份,说不说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但她并不希望她说出去以后,某天意外发生,徐砚舟还要再面对一次盛意又死了这种事实。
事实上对于姐姐记着自己这事,她也是既欢喜又痛苦,因为她无法确定未来如何发展。
是死,是活,是顺利,是失败?
唯有她踏踏实实去走一趟,方才知结果。
高见阳饶有兴致盯着身旁拢紧眉头的人,一会,他出声继续调侃。
“你在害怕,这么多年我再没见过你害怕的样子,只有那一次。”
论高见阳对周意的印象,再没有那次更深刻。
年仅八岁,她穿着依稀看得出是国内品牌的破旧衣服,黑黄脏臭的衣服上沾有不知残留多久的血痕,她的脚趾从烂鞋子里伸出来,她瘦小的手臂和拳头上尽是擦痕,一头长发也被剪得乱七八糟,落魄可怜得与流浪汉无异。
饶是这样狼狈,纵然微微颤抖的身躯出卖她的恐慌,在她跪下祈求他父亲时,背脊依然挺得笔直,有条不紊地交换条件,简直不像个小孩。
她对着他父亲说:“你儿子是我救出来的,我不要钱,我也不跟你回去,你只要把我姐姐送回去就好。”
那是高见阳第一次见到她害怕,她害怕他父亲会拒绝她而止不住生理反应的震颤。
收回思绪,高见阳语气淡淡:“当年你和沈宙两个半大小孩,给手臂比你们头都粗的绑匪设陷阱时也没见你露出这种迷茫的表情,周意,你在怕什么?”
好似被他戳中内心痛点,周意眼神倏然锋利。
“我没怕。”
比刀子还利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高见阳视而不见,他移开视线,看向星子闪耀的寂寂天幕。
天幕寂静祥和,但他却恍惚能看到周意犹如雄鹰振翅翺翔在天际,像是生来就属于天际的神明,耀眼、夺目。
高见阳觉得她一直很英勇,自身艰苦挣扎的同时,也没忘朝他人伸出手。
可以说他这一生的确顺遂,财富与名声赋予他优渥的生活环境,却也给他带来措手不及的危难。
南安人人见他恭恭敬敬喊上句三哥,殊不知他也有走不过去的坎,也有难以忘怀的噩梦,她就是将自己从噩梦里拉出来的人。
那年十岁全家出游,他被人绑架,脱去家族的保护罩后,大名鼎鼎的高家大少爷跟可以被人随脚踹飞的流浪狗没区别,被人犹如垃圾那般丢入异国他乡的下水道时,他才知道自己其实很渺小。
这个侍奉金钱为上的现实世界,如果可以无视法律任意而为,那生命便如草芥。
他们不过是有钱点才能规避很多风险,事实上有很多人在暗中苦苦挣扎,为钱、为饭、为病…..他们有的不择手段选择犯罪,有的麻木中平静继续生活,还有的在不甘平庸中拼命成长,却又碍于没有条件变得默默无闻。
绝大部分是这样,能从苦难中穿过的人少之又少。
这是高见阳那年明白的道理。
直到那天暗无天日的管道口,一个小女孩被人摁在上面踢踹,他对上那双跟狼一般狠戾的双眼时才惊觉,居然还是有人每个毛孔都散发着不服输的信念,那时他便知道她就是能穿越苦痛的人。
击碎黑暗,撕开痛苦,焕然新生,这就是周意。
后来他得救,自此两人成为至交好友,这个秘密连高见玥都不知,唯独他父母知道。
周意当年做的,他和他父母能记住一辈子。
高见阳目露怀念,突然褪去以往不正经调笑的态度,收起吊儿郎单的笑意,无比认真朝周意看去。
“我记得当年你跟我说,别人给你的伤痕就要千倍百倍还回去,失败一次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他们跪地求饶为止。你很厉害,所以小时候就能让绑架我的劫匪跪着求饶,那么这次难道就不行了吗?”
“虽然也没想到他们能无所顾忌到这种地步,但你别怕,沈宙他们在你身后,我也在。”
“你一直都很适合做队伍首领,所以你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愿意无所畏惧,勇敢直前。”
周意很少见到高见阳这么严肃以待的时刻,她沉吟不语,眸光软下,视线慢慢移向热闹依旧的饭桌。
许久,她摇头否认:“你错了,我不是怕,我只是讨厌未知。”
“和沈宙他们执行很多任务时,只有百分百确认过安全形势,了解掌控全局,我才会非常自信。但窦真这件事不是,我不怕他们有很多人或保护伞,我厌恶的是他们不按套路出牌。”
聂欢就是如此,让她最措不及防的奇怪对手。
原以为精心安排下她会按照自己的设想去走,她也的确走了两步,结果在元存一事上完完全全偏离她的所有设想。
之前窦真杀瓦沙,她怀疑窦真想要李崇明做二把手,但就目前看来,窦真选的应该是聂欢。
错漏的形成,归根结底就是她对于他们了解太少。
李崇明为什么会叫聂欢侄女,聂欢是聂桂林的孩子为什么却没有记录,丁家兄弟又为什么是聂桂林的侄子,这奇奇怪怪的家族关系被她忽略,只顾着挑战他们的神经,以至于错估形势。
眼下等养好伤,她决定再次大动干戈,那么他们都是不按套路的人,到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周意眉间无意识拧紧,深深叹气。
“也可以我是在怕吧,窦真是最疯狂的那个,等我拔除他的羽翼,你猜他会不会再伤害卞鸿宇或者谁?还是那个我还不知道的第三个卧底吗?”
“以后的事还没发生不是吗?”高见阳反问。
随即,他放缓语气,开门见山道:“你就是太喜欢未雨绸缪,结果对上珍重的人或事变成了犹犹豫豫,不,或许说你把自己与我们隔离在外,你想往前冲,却怕自己做出错误选择让我们懊悔。周意,我想你也非常想和二哥说你是谁吧,那你不如放手一博。”
“窦真仇人并不少,这里是华夏,他那么嚣张,徐可一定很乐意把他剿灭。”
“……徐可。”
听言,周意脸色愈加复杂难辨,唇边蠕动着徐可的名字。
没想到做了九、十年队长,还需要别人来开解自己。
倒也不是她想不通,只是因为元存的离去多少有些畏缩,她害怕她的报复会得到更猛烈的反击,在乎的人一一无辜受牵连。
可是他提醒了自己,还有一心想要拉拢自己的徐可呢!
想通就是瞬间的事,周意唇角微微上扬,伸出拳头到他面前。
“谢了,兄弟。”
高见阳视线落在那青紫血痕交错的拳上,眼神阴狠不过一瞬,随即敛去所有神情,懒懒与她对拳。
“客气,还是那句话,要做什么尽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