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白来回检查了一遍,就听他说起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听不懂的话。
“磴空挡可能是千斤有磨损,或者飞轮钢丝不能把飞轮千斤弹起来,修理需要把飞轮拆下来换上新飞轮或者新飞撑,这里没有工具和配件,还是得送去修理点修理。”
“自行车应该被撞过,车架前叉和上下管变形,这个修理简单,我还需要一个人帮忙压车架平叉和踩住衣架后部,两个人将其拉回位就好。”
刁大舅撸起袖子,双腿叉开,中气十足:“我来!”
李青梨虽然看不懂,但是不妨碍她欣赏傅白修车子啊,不期然突然被刁婆子推了出去。
“大哥,你都六十七了,闪着腰咋办,这事让年轻人来!你外甥女中午吃那么多肉,让她去!”
李青梨抿起嘴回头哀怨地瞅了刁婆子一眼,那一眼仿佛在问:老娘啊,我还是你最疼爱的那个崽吗?不知道我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偷懒绝对不伸一根手指头吗?
刁婆子别有意味地对她眨眨眼,示意她听话。
李青梨只好一脸生无可恋地过去,傅白让她握哪她就握哪,让用力她就用力。
隔着雨帘的职工宿舍楼的屋檐下,刁婆子喜笑颜开地对刁大舅夸赞:“大哥,我说的没错吧,咱小六最近是越来越勤快了,咱小六原本就长得好,知识水平高,还孝顺,人又好相处,你是不知道,大丫二丫三丫姐妹三个抢着跟她睡一个屋,甚至还为了这事吵架了……咱小六这么好的姑娘,嫁给谁那都是人家前世修来的福!既然美章都能给四姐家书桃介绍农机厂的,那咱小六这么优秀,给介绍几个像样的不是更简单了嘛!”
李青梨瞬间悟了,原来她娘含泪送掉“亲儿子”——老母鸡,就是为了让大舅给她介绍对象啊!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要么自己吃商品粮,要么自己男人是吃商品粮的,她当时不过是为了应付随口说的,谁知道她娘竟然一直记在心里。
并且在她老娘心里,知道她是不可能吃上商品粮的,所以只能找个吃商品粮的,为了满足她的愿望,她老娘连“亲儿子”老母鸡都舍得,果然在她娘心里,她才是她娘最大的宝贝疙瘩!
李青梨一想想,心里顿时暖烘烘的,差点掉下感动又高兴的眼泪。
就在李青梨眼含热泪回望慈母之时,一声淡漠的莫得感情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响起:“我的手好摸么?”
李青梨垂眼一看,哦吼,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傅白的两根手指头,两人的手一个大一个小,一个修长一个肉乎乎,一个白一个小麦色,一个软嫩光滑一个粗糙,放在一起对比差异就更大了。
李青梨缩回手,小声嘟囔:“我说摸着怎么这么糙呢。”
傅白扯了扯唇:“……怪我咯?”
傅白捣腾了一会儿,除了需要更换零件的,其他的小毛病例如脚踏松脱之类的都给修得差不多了。
刁大舅试了一下,果然比之前好用不少,顿时对傅白好感倍增,觉得傅白这个后生虽然年轻但是做事却稳妥细致,对他好一番夸赞。
刁大舅夸的真心实意,他声音又大,这下子其他职工家属也听到或者看到,一听傅白会修东西,一个个的都来了劲,这家收音机声音刺啦刺啦的,那家缝纫机不工作了,还有好几家手表有问题……
外头雨下得正大,一时半会走不掉,傅白干脆从刁大舅家搬来一个小凳子放在二楼走廊,伸直了两条长腿,慢条斯理地做着检查。
“……收音机调音有沙沙声,是电位器老旧,动臂触点磨损,导致接触不良,清洗一下再试试看,不行就需要更换。”
“……缝纫机机针没有安装到位,当然会跳针,重新装上就好。”
“修理手表要开表匙,表起子,放大镜这些,这里没有工具,这些我恐怕帮不上忙。”
即便是这样,雨停之前傅白还是帮不少人修理好东西,这里住的都是化肥厂的职工家属,生活水平都不错,在傅白离开之前这人给一瓶罐头,那人拿点饼干点心鸡蛋之类,不过傅白都并没有收,只说是举手之劳。
这下子这些职工家属对傅白就更是称赞有加,甚至有不少人跟李青梨刁婆子她们打听傅白今年多大,有没有对象。
李青梨觉得这里面除了人品加成,傅白美好的皮囊绝对占据一半以上的功劳,不信你把傅白换成猪八戒试试?
雨终于停了,眼看时间也不早了,恐怕回去半路上就得摸黑,可是这时还是不见李老三的人影,也不知道在哪里躲雨。
李青梨准备趁天亮出去找,傅白也帮忙,两人下了楼梯,刚好跟拎着东西急匆匆赶回来的李老三迎头碰上。
李老三见到傅白愣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过问,将装着布料的袋子往李青梨怀里一扔,人便三步化作两步大步流星上楼梯。
李老三进屋见到刁婆子,第一句话就是:“娘,我去邮电局问了几次,这个月没有老五的汇款单!”
刁婆子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那咋会没有呢?以往老五每个月都会寄钱回来,最迟没有超过两个月,这回都快七八十天了,不会是老五出啥事了吧?”
刁婆子在老太太中就算白的,这下子脸色更白了。
李老三忙过去扶着她的胳膊,“娘你别急啊,说不定老五有事耽搁了呢?”
就在刚才,刁婆子还在明里暗里跟刁大姨炫耀,说自己五儿子多能干多孝顺,每个月都向家里寄钱,还给她和老头子买过红罐的强化麦乳精,至于李成阳出钱给侄子侄女上学,这都是例行公事地每次必提,那嘴脸,不知道有多得瑟。
可说出去的话还热乎着呢,李老三就回来说李老三没往家里寄钱,这脸打的也太快了,刁大姨忍不住幸灾乐祸,捂嘴假惺惺地道:“小妹啊,看开点,说不定成阳是给你找了个好儿媳妇,想攒钱办酒了呢!再说成阳都二十六了,是得赶紧张罗娶老婆的事了,等他也有了媳妇,就该分家了吧,那他挣的钱肯定得给自己媳妇啊。哎呀,儿大不由娘,都是迟早的事,而且钱这东西不是攥在自己手里就是自己的!”
这话简直句句戳在刁婆子肺管子上,刁婆子要强了一辈子,底下五个儿子从小就被她拿捏在手中,她从没想过分家,但是五个儿子都大了,等最小的儿子李成阳也成了家,离分家恐怕就不远了。
分家也就算了,重点是还要分家产,刁婆子近些年才鼓起来的钱包眼见就要瘪下去,这于她来说不是分家,是分尸,是把她的肉割成一丁丁的分了出去!
那是钱吗,那是肉啊!
因为刁大姨这话,她一方面担心小儿子会不会出了啥事,又担心小儿子已经找到媳妇,自己兜里的钱眼见就要长翅膀飞了,一时间又急又气,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嘴唇竟然都有些微微发紫。
李老三见自己老娘是真气着了,脸色也不好看了,一边给刁婆子顺气,一边对刁大姨说:“大姨,你今天心情这么好,看来志毅志鑫两位表哥最近没惹事?”
刁大姨脸色一绿,仿佛胸口中了一剑。
刁大姨孩子少,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被惯废了,上工偷懒,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干,这也就算了,连亲爹亲娘的钱都偷,偷了钱就出去打牌,不输个精光不回家。
两个妯娌也不对付,见面就掐,刁大姨时常因为带大孙子的时间比带二孙子时间长几分钟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被两个儿媳妇埋怨谩骂……总之,一地鸡毛。
李青梨进来听了一半,心里也有气,便跟李老三一唱一和揶揄道:“三哥,你这话就不对了,志毅志鑫表哥惹事那哪能叫惹事呢,那叫年轻不懂事,毕竟人家还只是四十岁的孩子呢!”
刁大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