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深更半夜,不知为什么,屋外下起夜雨来,隐隐约约似乎还有雷声。
……好可怕。
她既害怕方才的梦境,又害怕屋外的雷声。
池羽一溜烟地从床上爬起来,整个人缩到墙角。她将背脊紧紧贴着墙壁,试图汲取一点安全感。
就像她诞生以来每一次感到害怕时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养成这个习惯的,但等意识到时,她就发觉每次害怕、抑或不安时,她都会蹲去墙角。
池羽抱住自己的手臂,将脑袋搁在臂弯里,吸了吸鼻子。
等天亮就会不那么害怕了。
等天亮就好了。
她安慰着自己。
沉浸在深夜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只偶尔伴随雷声有一点划破黑暗的光。
池羽的意识在不安与自我安慰中开始游离。
突然一个声音将她唤回现实:“池羽,怎么醒了?”
池羽一愣,从蹲着的墙角里擡起头,这才发觉是端着一颗光珠走进屋的谢其琛。
“阿琛……”
谢其琛走到池羽面前,也蹲了下来,询问:“怎么醒了?被雷声闹醒了吗?”
池羽摇头,原本想镇定地解释只是做了噩梦,然而刚开口,声音就带了哭腔。
也许是本能地对眼前的青年有深刻的信任感,女孩连镇定的伪装都做不出来。
“噩梦……好可怕……打雷声……好响……唔……”
谢其琛怔了怔,将光珠放到旁边的木架上,然后抱住池羽,安抚地摸着她的背脊。
池羽被这样温柔地抚摸,啊呜一声就开始哭起来,边哭边试图解释:“我本来……没那么怕打雷的……不是因为打雷……都怪噩梦……”
谢其琛笑了笑,揉她的头发:“嗯,小孩子都害怕打雷,你已经很棒了。”
池羽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往外滚落,倾诉般述说刚才的噩梦:“好讨厌啊那个张伯伯,刚才跑到我的梦里来了……我好讨厌他看我的眼神,我好讨厌他碰到我的手。”
谢其琛安抚:“没事了,他已经被打跑了,有我在,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池羽瘪嘴:“可是梦里你都没出来。”
谢其琛沉默片刻,道歉:“对不起。”
池羽哭了一会儿,终于稍微有点缓过来了。
谢其琛轻柔地拍着她的脊背,不自觉地想到一个问题——记忆里,池羽似乎没有那么爱哭。
是现在年纪还小吗?
还是……当时那个年纪的她学会了如何应付自己的哭泣?
池羽在温柔的安抚中完全平静下来了。
一旦开始平静,她就开始不好意思了。
毕竟自出生以来,她还没在别人面前哭得这么稀里哗啦过。往常她的哥哥姐姐们都说她不像个小孩,几乎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池羽问:“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谢其琛摇头:“没有。”
池羽回到他身边,他甚至恨不得将眼睛、耳朵都安在她身边,好注意着她的每个举动、每个心情变化。
池羽却依旧有些愧疚,很有礼貌地道歉:“阿琛叔叔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今天只是因为白天被吓到了,我不会再晚上吵你了。”
谢其琛皱眉,把还蹲着的池羽抱起来,端着她腋下将她放回到床榻上。
“不要道歉。”他坐到床畔,看着池羽,“什么都不用忍着,你可以肆意妄为。”
池羽愣住,似乎有些不解:“肆……肆意……妄为?”
谢其琛点头,开始他不符合真善美的教育:“没有任何事比你的感受和想法更重要,你不用为体贴任何人去退而求其次。”
“啊?”池羽疑惑,“这是不是不太好?”
谢其琛肯定:“没有不好。”他在尚且只有十岁的女孩心中灌输了一些奇怪的观念,“你是最重要的,你当然可以任性。”
池羽歪头,消化谢其琛的话。
谢其琛继续说道:“总之,以后如果睡不着,无论是什么时候,你都可以直接叫我过来陪你。”
池羽迟疑着点了点头。
谢其琛满意,询问:“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想要的吗?”
池羽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脱口就想让谢其琛回去好好休息,但话刚到嘴边,又停住了。
一个模模糊糊的、微小的念头悄悄在心里萌了芽——
她的话语会被听到。她的任性会被满足。
她也许可以吵闹。
突然想要……试一试……与惯性不同的行为。
因为眼前的男人极专注地看着她,极温柔地同她说话。
“那个……”池羽低头,无措地捏着自己的衣角,用很小的声音说道,“我有点怕再做噩梦。总觉得那个讨厌的老头还会出现在梦里。”
谢其琛认真听着,给了回应:“嗯。”
“所以……你能不能和我一起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