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被灌下哑药之时,他也不曾这样愤恨。但刚刚听到她那样自然坦白地说“不能害他”,徐引只觉怒气满胸。温文平和的面具,在瞬间就被那句话割得四分五裂。
吕雨时惊愕地睁大了眼,徐引嘴角上扬,那确实是一抹带着讥讽之意的冰冷笑容。
吕长维暗中请来了多位外地的和尚、道士与术士作法祓除邪祟,但均告失败。一个人甚至当场折断了脖颈。这些人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无声无息地消失。
他们注定徒劳无功,因为落头氏的血咒除非施咒者达成所愿,否则便无法可解,直到宿主死亡。
徐引藏身绣楼的暗影中,看着二楼的花棱窗一点一点被拱起,头颅轻巧地飞将出去,便站起身,从绣楼贴近后墙的窗户翻了进去。
他登楼入室,直奔雨时寝床。
掀起纱帘,床上躺着气息微弱渐渐冷硬的身体。
他将锦被轻轻盖在无头的身体上,小心的让颈部留在外面。
头颅在杀死赵进后沉寂了一段日子。但很快又开始了频繁的活动。它在寻找,寻找下一个杀戮的目标。
他突然明白了为何四翅枭纷纷飞离百越的原因。它们不得不到这里来,紧随着兰宜与枭鸟合而为一的灵魂,去完成那个疯狂妇人最后的愿望。
吕长维在一个黄昏面色阴沉地走进了这个院子,踏进绣楼后却许久不见出来。
突然间,一些细若游丝的声音让徐引惊慌失措。
他不顾一切地奔上绣楼,推倒了挡在面前的屏风。
为了掀开吕长维死死卡住她脖颈的手,雨时正拼尽全力,指甲在自己的颈子上抓出道道血痕,却仍是挣脱不得。呼吸难以为继,她四肢渐渐绵软,眼前一片雪白。
突然间的心灰意冷,让她松开了手。
吕长维额头青筋暴起,泪水满眶,手上不断地施力,低吼道:“亲手除去你,总好过死在别人手中。”
徐引全力撞向他,两人一起跌倒在地。
徐引冷汗涔涔,不受控制开合着嘴唇,满心都在呐喊:“我有办法救她我有办法救她……”
他忘记自己已经不能开口言语,而今只是从喉中发出怪异难辨的啊啊的声音。
他慌忙找来纸,写下这几个字交给吕长维。
但这样的说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罢了,他不能看她死在面前。
雨时惊魂未定,大口地吸着气。
刚刚父亲对她痛下杀手,她一时只觉生无可恋,合上双目,口中喃喃。
徐引附耳过去,自从上次不欢而散,接连几日都不曾听她开口。
她声音极轻,如不小心捕捉,在出口之际便会消失。
毫无血色的嘴唇轻启,吐出的那只是几个字——
“更不愿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