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竞走上了横跨整个莲池的曲桥,肥绿的莲叶紧挨密连似乎望不到尽头。他顺着笑语声转过头,红墙之内有人正高荡秋千,雪白的衫子仿若白羽,仿佛下一刻这人就会化为鸟雀飞身而去。
母亲身边的小太监吴福儿伶俐,垂着头眼角扫向他:“那是韩家大姐,闺名唤作衔梦……”
那人脸孔一片模糊,和他之间像隔着层层迷雾。申屠竞竭力却无法看清。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那人看向这边,竟缓缓松开了双手,就那样跌了下去——
连宵——
他猛地睁开双眼,头脸上冷汗涔涔。
原来是马车急停,车厢一震助他从梦中醒来。
掀开车帘,潮湿的空气扑面,卫凌江横练般在眼前铺陈开来。
申屠竞下了马车走向江边。那里系着一叶油蓬小舟,狭小的船舱内有两人正惬意对饮。秦早面上带笑,看他一步步走近。
背对着他的那人回过头,申屠竞脚步不禁一顿,竟是那个喜穿白衣的郎中姬羽。此时,他却无心再细究什么,心中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秦早起身:“这次又是秦某赢了,王爷命不该绝。只要渡过卫凌江,便会有人将王爷安全送往西南边省。到了那里,便是蛟龙如海,即便申屠抗也寻你不到。”
申屠竞默然不语,伸手入怀,那一纸密诏灼热如火。
秦早笑弯眼目:“王爷请上船。该向王爷要些什么,秦某还未想好。想到时,自会去找王爷讨要。”
江水漫上岸来,浸湿了他脚下皂靴。
凌晨出城之时,听到些传言,说是韩重因丧子之痛,一病不起。百年的豪门大族而今枝叶凋敝,人丁稀薄,已现败落之象。晨起贩卖吃食的小贩也在议论纷纷,说什么煊赫一时,终是难逃树倒猢狲散。
申屠竞擡眼向西南而望,那边天地广阔,凭他手段定然不会一生龙困浅水。若是秦早想要的是他性命,他也有自信可以摆脱。只要上了船……
申屠竞踏前一步,秦早笑意更浓。
“申屠竞想向秦公子讨杯水酒……”
秦早道:“船上已经备好了几坛好酒,足够王爷沉醉终路。”
申屠竞仍然站在那里。秦早有些愕然,姬羽起身斟满酒水,递到申屠竞手中。申屠竞仰头饮尽,将酒杯掷入江中,笑道:“谁说本王输了。只要折返京城,申屠竞还是必死无疑。无论如何,总算赢了秦公子一局!”
秦早登时目瞪口呆,姬羽倒是气定神闲,仿佛早就料定了事情会如此。
申屠竞傲然道:“你我以生死为赌,申屠竞一死,自然取胜。到时希望秦公子可为申屠竞做一件事。”他又转向姬羽:“也请姬先生做个见证。”
秦早见他转身向马车走去,急道:“你要是被砍了脑袋,要我拼合头颈可是做不到!”
申屠竞头也不回:“秦公子放心,那事对你来说可谓易如反掌。只要——保得韩连宵平安就好。”
拉车的健马四蹄纷飞,绝尘而去。
姬羽对秦早道:“还不叫住他!非要耍什么把戏,舱内那人可等不了许久!”
被拦下的申屠竞随着姬秦二人上了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