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落在湫底,蒸起薄薄一层水雾。
那声音远远传来,仿佛也沾染着些许湿意。
荆宝难掩惊惧之色,不觉停住了脚步。
姬羽安慰道:“我受人之托到这里送一封信。若是收信人便是你们口中的湫神,便向她讨个人情,放我们一同离去……”
荆宝瞪着眼,仍旧一动不动。
姬羽又道:“若是她不肯,我自有办法迫她点头。只是若非万不得已,也不想用那个法子罢了。”他笑了笑:“这次,绝没有骗你。”
荆宝垂目道:“你行事神神秘秘,但假话却没说过一句。追究起来,倒是我骗你在先。就是刚刚说救你上岸,我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只要能再见到爹娘姐姐还有——”不知为何,她突兀地咽下了最后几个字,擡起头道:“只要能活着,冒再大的险也是值得的。”
原本以为洞xue内必定幽暗,谁知竟是亮如白昼。
石桌上正燃着两根儿臂粗的白烛,但石室内柔和的光线却没有一点烛光的昏黄。
姬羽擡眼看去,微微吃了一惊,原来室内之所以明亮若此,却是因为一颗拳头大的明珠。
珠子衬着块白色绸布安放在面南的一方石案之上。即便罩上了一层黑色薄纱,仍有灼眼的光线透射而出。
目光上移,便是一块木质神主。
上面写着——先考雷讳斗北之灵位。
荆宝想是也看见了,暗暗移步又向他靠近了些。
“既有哥哥的问路珠,公子定然有他的消息了。”
一个暗紫衣衫的少女行步如水,在姬羽和荆宝面前站定。
她肤色很白,却是久不见天日浸染到骨子里的苍白,虽说容貌远没有其兄定郎出众,但身姿却极曼妙。
“公子远行辛苦,摇姬先行谢过。”她款款下拜,目光却飞快地掠过站在一旁的荆宝。
姬羽拿出用油布包裹的书信,双手持之:“在下姬羽。受令兄所托捎来家书一封。令兄嘱咐,请姑娘收信立展。”
摇姬接过手,看了看信笺上的火漆印记,随后小心撕开信头。
待细细看过后,她喜动颜色:“摇姬一家若得团聚,全赖公子恩德。无论何时,只需公子一言,别说是哥哥,就是摇姬也愿效犬马。”
姬羽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雷姑娘无需介怀。只是曾听令兄提起有老母在堂,怎的却不见老妇人慈颜?”
摇姬目光闪动:“家母卧病难起,恐怕无法亲自相谢了。”
她又似想起什么道:“我马上拿出火浣衫交与公子。哥哥说公子身有宝器,宝器之前我等鳞虫之属虽然可以一时无恙,时间久了难免现出元身来。”
这间石室乃是最外面的一间,四面连着几间小室。
更有幽深曲折的通道,竟是不知通往何处。
摇姬急匆匆而去,片刻回转,手中已经多了一个蓝布包袱。
“这里面就是哥哥提到的火浣衫。”她眼中难掩欣喜之色:“一切有劳公子。哥哥从宫亭湖脱困之时,摇姬和母亲也可以离开牛拽湫了。”
姬羽接过包袱,见时机成熟,看了看荆宝道:“这位姑娘送来牛拽湫村民敬献的金腰燕百余只,还请雷姑娘收下。”
摇姬脸色微变:“他们却也不必如此。”
她此言一出,便印证了村民口中的湫神正是她母女二人。
姬羽原本存着几分怀疑,又见她温柔和善,心中暗暗希望那择人而噬的恶神与她们无关才好。谁知摇姬竟一口承认。
姬羽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厌恶之情,脸上就失了笑,沉声道:“事情已毕,劳烦雷姑娘送我二人上岸。姬羽答应雷定郎的事,也定会做到。”
见他变了脸色,摇姬几次张口欲言,却终是忍耐下来:“摇姬这就送两位离开。”
她上前引路,忽地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荆宝身上,又在空气中轻轻嗅了嗅,神色大变道:“可是受伤流血了?”
荆宝虽然不明其意,却还是点了点头,从袖中探出两只手来。
虽是经过草草包扎,无奈有的伤口过深,仍有鲜血透过布料渗出。
摇姬急道:“快随我出去。”
她话音未落,却听见有人问道:“摇姬你在同哪个说话?”
声音从洞xue深处颤颤地传出,夹杂着□之声,隐隐带着些怒意。
摇姬脸上现出惊恐之色,听着脚步声由远而近,慌忙转过身对姬羽二人低声道:“事情危急,一时却也解释不了那么多。请按照摇姬安排行事,摇姬定会保得你们周全。”
姬羽本已将荆宝护在身后,却见摇姬十分恳切,事态未明之时又不能轻举妄动,微一迟疑,就听见身后的荆宝回答她道:“我信你。”
姬羽心中叹息:这个荆宝到底是生性果决,还是是单纯的胆子大的不一般?
摇姬将荆宝带入一间小室,又回身对姬羽道:“得罪了。”
她执起姬羽的右手,张口咬去。
隐约看见雪白牙齿间有一颗尤其锋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