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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沾衣(六)(1/2)

子时已过,漏断人静。罗沾衣穿过回廊,奔后园而去,手中攥着白日里得来的角门的黄铜钥匙。

远远却有个黑影踉踉跄跄而来,她闪身躲在朱红的廊柱之后。那人却突然停了脚步,依靠在栏杆上,身体支撑不住的后仰。想到他身后映着残月的深池,罗沾衣忍不住快步走了过去。

韩承昼出身世家大族,少时便有盛名,自然不会把一个败将之子放在眼中。刘展饮酒上确有川海之量,而今竟至酩酊,其中缘故怕是与他有关。罗沾衣伸手将他拉起,刘展张开眼,许久才将她认出。口中不免乱嚷:“原来是……罗姑娘。我怀里还揣了瓶御赐的……什么武陵春,你也来尝上一尝——”

罗沾衣一手将他的脸板正,避开扑面的酒气,拖着他向他房间走去,口中低喝:“你且老实些!”刘展醉眼斜觑:“你不敢喝,我知你怕的是现出本相……”这一句让罗沾衣脚步一滞,强自忍耐才没有将他扔在地上。

刘展后背贴上了床铺,便向内滚了滚。罗沾衣站定,从他衣襟中摸出一个软木塞口的青釉瓶。摇了摇,瓶口处有酒香溢出,便不客气地揣入袖中。又看了他一眼,正要起身,却被他抓住了右手。

罗沾衣疑心他清醒,正想重手招呼在他头上,却看见他眼睛半张,并无清明之色,这才放下心来。刘展的手一壁摸索,她忍无可忍之际,却听他道:“金钏怎么一日紧似一日……勒得这样紧,可是疼痛?”

罗沾衣心念一动,在他耳边道:“真是痛极,将军发发慈悲帮我取下?”

刘展眼睛猛地瞪大,只惊得她向后躲闪。刘展扯着她手臂,嘿嘿笑了几声:“休想骗我,若没有它……你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他说完便沉沉睡去,手上却不松力,罗沾衣便只得强行将手臂拽出。踮着脚退出来,轻掩房门,随后便拔足而奔。或许是体力略有不支,只觉一颗心跳得飞快。

角门上的长锁历经风雨,锈蚀老旧,罗沾衣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它打开。几重的铁链哗啦啦落了地,罗沾衣探身而出。头顶是繁星霁月,再无高墙阻隔,真正的天地辽阔。

脚步轻快地走出两三步,路旁的草丛中却传来一声狐鸣。罗沾衣身体一震,扭头看去,原来是一只红狐自荒草中探出头,身后蓬蓬的尾招展着,只有尾尖是霜雪似的白。

“雪尖儿!”罗沾衣低声唤道。

那红狐也做人语,万分委屈:“我见你一路留下的标记,才寻到这里!”

一人一狐隐身在城门附近的一条窄巷之中。只待一早开了城门,便可离开曲翔。罗沾衣与雪尖儿自幼相伴,亲如姐妹,今见她安然无恙,心中很是欢喜。雪尖儿将她如何逃亡,寻迹找到这里细细说来。末了闷声道:“可恨现在也无法化为人形。”

又瞥眼问道:“刚刚我扒在墙头,看见你扶着那个面露死相之人,便是他收留了你么?”

罗沾衣道:“什么收留,我只不过——”她突然停了口,一把抓起雪尖儿的狐尾:“你说谁,面露死相?”

雪尖儿挣脱不得,左左右右打转:“不就是那个长手长脚的玄衣男子,醉醺醺倚在你身上的——他杀气太重,脸上团团死气!”

雪尖儿懒散,修行不精,又有天生目疾,族中长辈时时担心她眼前总是影绰绰,不小心便会撞入网中。可就是这样的她,偏生有着其他狐貍没有的本事。一人若是寿数已尽,她一眼撇去便可知晓。

罗沾衣松了手:“可知他还有多少时日?”

雪尖儿察觉她神色有异,战兢兢道:“便是这三两日的事情了。”

——

胡羯萧南王领军十万迫近曲翔城。

曲翔驻兵不过五万,主力随韩承昼绕过黄风岭奔袭百里外羯人大营。而刘展则帅八千兵士出城截杀羯军先锋。

两军对峙,一触即发。

罗沾衣于岭上冷眼旁观,看着阵前漆黑战马背上的那人,他身着明光铠,不动如山。“以卵击石,愚不可及。”她口中嘲讽。

雪尖儿跳到一块山岩之上:“那计策却是刘展自己所定。他说什么若待羯人围城,敌众我寡,秋稻未熟,届时援兵既远,粮草又不足,曲翔便危难了。只有这般主动出击,或可趁敌立足未稳之时,冒险求胜。”

罗沾衣怒道:“怎知韩承昼定会取胜,若他行军拖延,刘展又有几个脑袋可掉!……他死不足惜,岂不连累了他人!”

雪尖儿道:“他身旁也有人如此提点。刘展却说,韩承昼孤高自赏,但秉性方正,虽然与他不和,定会以大局为重,也不屑使些不见光的手段。”

罗沾衣拿出青釉瓷瓶,一口口将其中酒水喝得罄尽。

雪尖儿歪过头来:“不是要去救人,怎地又喝起酒来?”

罗沾衣道:“若不是醉得昏了头,我怎会去救他。”

雪尖儿撇了撇嘴:“你的酒量我清楚的很,只这一瓶哪里又能将你醉倒。”

罗沾衣词穷,只当秋风过耳。身上的甲胄,雪尖儿施了些法术,并保证可御刀枪。但看她神情,分明连自己也不确信。但事到如今,也只好靠她半吊子的功夫。

远远地听见羯将问了刘展姓名,隆隆战鼓也压不住他放肆笑声。刘展之父阵前被枭首的旧事被重新提起,羞辱嘲笑不过是为了扰乱刘展心志。以为刘展定会暴怒,谁知他只是神色坦然,横刀相对。罗沾衣此时才看见,他所提的一柄明晃晃鬼头刀。

战鼓愈急,厮杀声渐起。前阵是手持盾牌的兵士为屏障,弓弩手隐匿其后,一时飞矢如雨。待得羯人铁骑奔至,又从盾底探出长柄尖刀断他马足。而后便是步卒骑兵一同杀出。血雾弥漫,杀声震天。

只是片刻功夫,她便失了那人身影。解开拴在一旁歪脖松上的红鬃马,她跃上马背,向乱阵中驰去。刀枪刺入骨肉的声响,兵士们的搏杀嘶吼和战马悲鸣混杂一处,扰得她心绪纷乱。间或有快刀利枪近了身,如同刺到了滑鳞之上,却伤不着她。

这样以弱搏强,即便士兵再勇悍顽强,也只是杀敌一千,自折八百。刘展一方兵士只余十之二三,勉强支撑阵型,不至落败,而羯人仍如潮水涌至。

罗沾衣在其中闪避,忽见前方一匹黑马脖颈上插着一柄长枪,人立而起,将背上之人掀了下来。那人地上翻滚,早有等候的刀剑横劈而下。他举刀相抗,迫得两人后退,肩背处却被人觑机刺伤。他回过头,脸上杀气腾腾,虽然尽是血污,却仍是刘展端整深刻的眉眼。

刘展身上伤了多处,此时视线已是模糊,站立不稳中仍知道四周羯人已经围拢上前。他将支撑在地的长刀提起,准备做拼死之争。却见一人一骑奔至眼前,马上人俯身向他伸出一只手。看装束是己方士兵,刘展也就再不多想,就手腾身翻上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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