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宠物医院离得不远,车程十分钟。
三个人兵荒马乱地把奄奄一息的小猫送进手术室,然后并排坐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几分钟后,许榭手里的手机响了。
许榭下意识接听了电话,“喂”了一声。
那头是一道陌生的男声:“你是谁?”
许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接的是方挚的电话。
他把手机一翻,递还给身旁一言不发的方挚:“你的电话。”
方挚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哑声“喂”了一声。
“方挚?我听人说大早上你让陈木述拽走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那头老杜的声音低沉温和。
方挚平复了下心情,再开口时语气平淡:“一点小事,现在已经解决了。我们马上回去。”
“行。有什么事儿一定要跟我说,别一个人硬抗啊。”
挂了电话,三人去前台说明了情况,留了联系方式后往学校赶。
“虐猫?!”
“嘘嘘嘘嘘!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这事儿也不一定啊!”
“这不一定?烟头,石头,烟疤,不是人为虐猫能是什么?!”
“嘘……”
江岸一惊一乍的喊叫声被陈木述的手捂回喉咙,一双眼因为过分震惊瞪得大大的。
陈木述擡起下巴,指了指后面从回学校起就沉着脸,一言不发散着低气压的方挚,示意江岸:“他本来被这事儿闹得就心情不好,你还喊这么大声,找死找得这么清新脱俗?”
江岸默默闭了嘴,半晌才哀哀叹了口气。
方同学表现过分明显的心情不好导致一上午都没有人敢靠近他。
上午第四节课结束之后,四班众人受方挚低气压的影响,一个个作鸟兽状逃得飞快。
所以当许榭拎着打包盒走到四班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方挚独自一人面无表情地坐在教室最角落,垂头看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相互搅弄着的手指。
“宠物医院的人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它身上的那些伤看着吓人,但都不致命,就是后腿让箱子压了太久,可能会导致瘫痪。”许榭走进教室,反坐在陈木述座位上看着方挚,把手里的打包盒往他桌子上一放,“现在就是等它把身体养好之后进行手术,然后后续就是它的去留问题,那边的人问是我们收养它,还是把它……”
“我要收养。”还不等许榭说完,小少年就给出了回答,“我养。”
“嗯,那等医生通知能去接它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许榭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方挚还在搅弄的手指,眉头一皱,把打包盒往他面前推了推,“先吃饭,吃完我们一起去医务室看一下伤。”
方挚这才想起自己膝盖上还有犯蠢时候留下的伤。
此刻去感受,伤口隐隐泛着刺痛。
他擡眼看见桌子上摆放整齐的打包盒,心脏忽然像被捏了一下,有一点涩疼。
怎么说呢,一直以来得到的细腻关心太少了,突然一下被人这么对待,连自己都不在意的小伤都被放在了心上,难免是会感动的。
他拆开筷子,赶紧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堵住顺着喉咙上涌的酸涩,低低应了一声。
“没什么大问题,喷两天云南白药就好了。”
逑阳三中的一众老师学生都极度爱惜身体,所以学校里的医务室常年只有校医一个人。
孤单的校医姓齐,是位笑起来有两个好看的小梨涡的中年妇女。大概是太长时间没有在医务室看见受伤的人了,所以哪怕方挚顶着个冷脸,齐校医也迎难而上,和他尬聊。
“我认得你,高二四班方挚是吧?去年英语试卷因为乱写被贴上公告栏了是吧?你说你,数学那么好,英语也上点心嘛!还有这个脸,拉这么长干什么?天天跟别人欠你钱似的……你看你看!还瞪我!”
精准踩到爆点。
许榭在小少年越来越黑的脸色中憋笑憋得辛苦,到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才阻止齐校医继续发表死亡言论,领了药之后就带着方小少年离开医务室。
从医务室到教学楼有一条小路,小路两边是每届学生亲手种下的树,年复一年,郁郁葱葱长成了一片。
逑阳三中的校长亲自为这片小树林取了名字——“学子林”。
两人并肩穿行在学子林的小道上,林里吹过来的风略微有些阴冷。
许榭正担心方挚会不会穿得过分单薄,而后就听见从身侧传来的闷闷的声音:“我英语很差?”
许榭抿了抿嘴巴,到底没好意思昧着良心反驳这个人尽皆知的事实:“嗯。”
方挚不说话了。
虽然许榭说的是事实,但他还是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他撚了撚指尖,迟疑片刻后小声地喊了许榭一声:“许榭?”
“嗯?”
“你帮我补习英语吧。”
“嗯?!”
许榭惊异于小少年突如其来的主动,微微瞪大眼睛。
要面子的小少年不承认自己是被齐校医打击到了,又觉得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有点草率,于是他把目光瞥向一边学子林里,目的是供人休息,实际是情侣专座的长椅,轻飘飘飘出一句:“算了。”
“别呀。”许榭小小声地抗议了一下,轻撞了下方挚的肩膀,“我又没说不帮你。”
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许榭的脸上,照耀那挑起的嘴角好像都是发着光。
一贯冷漠的小少年盯着那处呆愣了一瞬,紧接着,嘴角开合,它的主人说:“先说好,我可是很严厉的。”
英语学习两人小组就这么草率地成立了,并且在未来几周稳步进行。
整个高二年级的老师同学们从一开始的震惊错愕到逐渐平静接受也在这几周之内完成了彻底转变。
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哪怕窗外乌云沉沉,风雨欲来,也阻止不了在各教室里无声发酵的兴奋。
“每次上周五的课你们就都没心思听!”老杜站在讲台上无奈地呵斥,“陈木述你干嘛呢?脑袋伸那么长!想从窗户飞出去吗?!”
陈木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把探出窗外的上半身缩回座位,一瞥眼,就看见后面的他方哥猫着身子在玩手机。
他“噗呲”两声,在收到方挚的冷漠视线后压低了声音:“哥,玩游戏带我一个。”
方挚朝他晃了晃手机屏幕,微信的聊天界面在他面前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