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气候慢慢开始回暖,又不至于过分热,最适合出游。
九点整,各班五颜六色的花团在各班主任的带领下在操场上集合。
“我知道大家出游的心早就按捺不住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了,大家路上跟紧大部队,注意安全,有问题记得找班主任沟通解决!”三中校长穿着运动装,带着棒球帽,挺着大肚子,神色激动地挥着手,“出发!”
“哇哦!!!”
顿时,欢呼的声音浪潮由高三那边开始,依次递进到高一,把整个操场都网住了。
这种氛围是很容易感染人的,方挚也在这种氛围里感觉到一种隐隐的兴奋。
这次要去爬的山叫作老翁山,因为山顶有一座天然的,形似拄着拐杖的老翁形象的石像而得名。
方挚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这座在省内都算得上有名的山的了解仅限于知道它的名字,从来没有爬过,所以这回爬还是觉得挺新奇的。
但很显然,其他人就不那么认为了,一路上,环绕在方挚耳边的抱怨哀嚎声就没停过。
“我就知道!学校还说什么地点保密,要给我们一个惊喜……我的天,可真惊喜,我小学六年每年春游都爬这座山!”
“爬山我可以理解,爬这座我已经爬腻了的山我也可以理解,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这么长的路,我们要走着去?”
三中到老翁山,路程全长两公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个距离,走过去不算累,但到了那边肯定是没有精力再爬山了。
“啊啊啊啊,羡慕高三!他们是去麒浮山啊!听说上面有一棵网红古树!我都还没去看过呢!”
“呵,高一的去西山,这时候那边的花海最好看了。”
“别说了,反正就是高二最惨。家里老二不是人啊!”
三中全校师生加起来两千多人,全部出游到一个地方不太现实,校方下了血本,分了好几批安排去到城市的各座山。
“行了行了,都别叫唤了!给你们放假还那么大怨气!”
赵诗诗今天没化妆,一身运动装加上遮阳帽,站在四班队伍边上,完美融入其中,一点儿也不像结了婚的人。
“诗诗姐今天好年轻哦!”队伍里立马有人接着她的话调笑了一句。
“这话说的,咱诗诗姐什么时候不年轻了?”江岸的沙哑大喇叭紧随其后。
赵诗诗笑得眉眼弯弯:“你也就这张嘴能让我高兴高兴了。”
周边顿时一片哄笑。
方挚也跟着乐了两声,然后听见老杜喊他的声音。
他转过头看老杜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被老杜看了个正着。
老杜脸上闪过显而易见的错愕,让方挚觉得还挺不自在的。他偏头收了一下表情。
老杜笑着看他转眼又恢复成冷淡的眉眼,把到嘴边的那句“这样多笑笑挺好的”咽了回去:“再过两周就是复赛了,准备得怎么样?”
“还行。”方挚回说,脚下漫不经心地踢着一颗小石头。
“每次问你都说还行……本来这种省内自己弄弄,没什么含金量的竞赛,我是觉得我们学校没有去参加的必要,太浪费时间了。但是你们这一届学生挺优秀的,像你啊,许榭啊,还有我们班徐戴严晴,很多都是特别有潜质的学生。校方也因为这个对你们期望很高,什么大大小小的比赛都想让你们试试,有点把你们这届当宣传打名气的意思。”老杜有职业病,碰到有天赋的学生就忍不住唠叨,“校方有校方的打算,我这个做老师的有自己的私心。你的数学成绩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在这种竞赛上面也没必要刻意花时间,更多时间你应该花在英语和语文上面,免得到时候高考在这两门学科上面跌了跟头。”
从这学期开始,各科老师就开始说一些高考的相关事宜,有意无意地提醒着他们高中生活的即将结束。
曾经感觉很遥远的东西转眼就到了触手可及的跟前,方挚有点恍然。
他从来没有想过未来,没有想过以后。
十二岁那年的经历彻底改变了他,让他收起了探索世界的触角,让他失去了冲动,拘于现状,只觉得此刻没有流言的安逸就是最好的了。他自暴自弃,变得麻木,变得畏缩,变得随遇而安,得过且过,以至于他忘了,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不该是如此的。
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是拥有走出安逸的勇敢无畏,该是心中装着理想,肩上担着勇气,脚踩未知也不退缩,心有迷茫也不放弃。
这才该是十七岁的他们,鲜活明亮,烈比骄阳。
大部队走到老翁山脚下,原地休息十五分钟。
山前这一块地方是一大片空地,有人工湖,零散建了几座花坛,场地空旷,相当于一个小型公园,周末会有很多人来这里滑旱冰,平时就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人。
大部队的涌入打破了冷清,人群带着喧闹四散,惊得在广场上蹦跳的鸟雀振翅离开。
方挚目光搜寻了一圈,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坐的地方,结果转眼间,看见许榭拉着何究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余由坐到了临湖的一座花坛沿上。
他想到了昨晚许榭的口出狂言。
“什么大学还不是随我挑吗?”
那会儿,少年的眼睛被头顶灯光映得很亮,盛满了光。
方挚抿了抿嘴,忽然就想问问他,关于未来,他有没有计划或者打算。
脚刚迈出去一小步,他的胳膊就被人拉住,扯到了一边。
他一回头,就看见陈木述跨坐在石墩子上,咧着嘴,一只手拉着他的手腕,一只手频率极快地抖动着拍他一旁空着的石墩子:“哥,坐这儿坐这儿。”
动作很像招狗。
方挚:“……你自己坐吧。”
“别呀,我一个人坐多无聊。”陈木述默默加大了抓着方挚手腕的力道,目光恳切说,“我们一起来一局?”
方挚默了两秒,最后无奈地败在了他的目光下,抽出纸巾把石墩表面来回擦了个遍才悠悠坐下。
一局游戏刚开局,江岸就从远处喘着气跑过来了。
“让让让让,给爸爸挪个座。”江岸人高马大,自觉担起班级里照顾体质比较弱的同学的责任。刚刚在路上,他们班的副班严晴,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女生一直不太舒服,江岸就鞍前马后地照看了一路,落了大部队一大截,这会儿才赶上来。
“诶,你别把我挤下去了……小天后怎么样了?没事吧?”陈木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屁股往边上挪了挪,给江岸让了半个座。
小天后是严晴的绰号,最开始是江岸这么叫的,原因大概是她有一颗想当歌坛小天后的心。
“没事。她说就是昨晚兴奋得有点失眠,不然就走这么点路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江岸体热,折腾了一路热出了汗,这会儿把夹克脱了剩里面一件T恤,拎着领口扇风。
方挚瞥了江岸一眼,随手放了个技能:“衣服穿上,别到时候感冒了。”
“就一会儿,太热了。”江岸摆了摆手,继续扇风。
方挚也没再说什么,全身心投入到游戏里去了。
“操!这波对友也太狗了吧!”
手机屏幕上代表失败的灰色“defeat”一出现,陈木述就愤愤地摔了手机。
作为同队对友的方挚对他的愤怒不置可否。他起身伸了个懒腰,看见不远处人群开始聚集,提醒还准备再开一局游戏的陈木述:“要集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