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挚从宿舍楼出来,赶跑几步赶上了回教学楼的大部队。
他以为自己踪迹隐匿,不知不觉混进队伍无人可知,哪知道一回头,正对上江岸暗含期待的脸。
方挚让他吓了一跳:“你哪儿窜出来的?”
江岸嘿嘿一笑:“方哥,你这回可得感谢我了啊,要不是我给你找理由,说你肚子疼,咱班早操的出勤分就让纪检大队扣了啊。”
方挚集体荣誉感欠缺,经江岸这么一提醒,才觉出自己一声招呼不打就跑路的行为有多过分:“……谢了。”
“嘿嘿,咱俩之间说什么谢啊。”江岸撞了撞方挚的肩膀,“干什么去了?”
方挚一听江岸八卦的语气就竖起警惕:“……回寝室拿资料去了。”
“哦……”江岸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那资料呢?”
方挚有种被他看透了的心虚感:“……没找到,应该是让我带回家了。”
“哦……那……”
眼看江岸还有要接着质疑的架势,方挚赶紧找理由开溜:“我去个厕所,走了。”
“哎哎……”江岸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方哥兔子似的窜远了。
方挚诡异的行为成功点燃了江同学的倾诉欲。他边随着人潮走走停停慢慢移动,边逮着正好走在他身边,十分之不幸的严晴巴拉巴拉:“晴儿,我觉着我方哥有事瞒我。”
严晴白他一眼:“你是你方哥监护人么?管这么宽?人家有事瞒你不是很正常?毕竟你这大嘴巴出了名的不靠谱。”
江岸被她的反问三连问得喉头一哽,半天没说出话。
其实最开始受方海文之托照顾方挚,他是打心眼儿里拒绝的。
那时的方挚还处在人人避之不及的阶段,江岸不想自讨没趣地上前搞什么突然关照。
他一是怕自己会被和方挚归为一类,然后受到同等的孤立对待,二是他对方挚没什么好感。
倒不是因为那些谣言,单纯是因为他看不惯方挚那副拽上天的高冷装逼模样。
但毕竟是受长辈之托,而且依照自家爹视兄弟如手足的性格,自己做事要是不上心,搞不好自家小区湖里会多一具无名男尸。
于是,江岸开启了自己的暗中观察行动。
这项行动没什么乐趣,因为方挚的行程实在乏善可陈,基本就是教室宿舍两点一线,三餐非常不固定地偶尔去食堂或是小吃街吃个饭。
唯一让江岸意外的,是方挚会每天抽出一点时间去喂流浪猫。
这个时间不固定,地点是在学子林那边。
每当他像个窥视者一样躲在绿从树荫间,看方挚顶着棺材脸喂流浪猫,就莫名觉得他那副样子拽得还挺萌。
对人有所改观,此前什么自讨没趣的想法就没了踪迹。
两人的关系始于方挚的一场胃痛。
江岸的学习成绩一直是吊车尾,那段时间他被老杜调到了讲桌边上听课,每天都被各科老师的唾沫溅到怀疑人生。
那天,他正在接受老杜的唾沫洗礼,洗到恍惚间,余光突然瞥见被老杜叫上讲台写题的方挚按了按肚子。
没隔几秒,又按了按,然后那只手就没再离开。
江岸视线向上,掠过少年人劲瘦的腰肢和略显单薄的脊背,最后停在汗湿的后颈上。
他想起方海文跟他交代过的方挚有胃病,瞬间就有点紧张,噗呲两声吸引还在奋笔写题的方挚。
对方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不想理。
江岸抓耳挠腮急了一阵儿,眼瞅着老杜走下讲台去看别人写题了,赶紧趁机小声喊:“方挚。”
方挚转头,投来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江岸连比划带说地指了指他按在肚子上的手:“胃疼了?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方挚人还是懵的,脑袋嗡鸣间,看见面前的大高个儿站起来喊了句“方挚胃疼,我陪他去医务室看看”,下一秒,他就被拉着出了教室门。
方挚凝固了一路,经过操场的时候才回过神,用力甩开江岸的手,惊疑警惕地看着面前,在自己印象中仅是同班同学的高壮少年。
“你别这么看我啊,我是看你不舒服……”江岸后知后觉地察出自己的鲁莽冲动,弱弱在方挚的逼视下解释说。
方挚抿了下嘴,冷声说:“多管闲事。”
自己的好意换来这么四个字,江岸脾气也上来了:“我想管啊?要不是你叔叔托我照看着你点,我才不会闲得给自己找个保姆活儿呢。”
提及方海文,方挚就没那么富有攻击性了:“你认识我叔?”
“是啊。”说到这个,江岸就没藏着掖着,蹲在花坛边把一切都说了,“我爸和你叔是大学同学,上下铺的好兄弟……哎!我爸说你大前年过年还跟着你叔一块儿来我们家拜年呢!可惜,那会儿我在爷爷家,没见着你。”
方海文朋友遍天下,年年带方挚见朋友,年年的朋友都不一样。
方挚稍稍回忆一下,没什么印象。
江岸哪管方挚记不记得,一个人絮絮叨叨把自己受方海文嘱托,暗中观察方挚等一系列的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行吧,我承认我这人怂,之前怕跟你在一块儿受连累……但现在我已经没这种想法了啊。”江岸手里揪着花坛里的杂草,不敢擡头看方挚,只敢倒豆子似的一句句往外蹦自己的想法,“我就发现吧,你这人还挺善良的,就是老绷着脸挺吓人的……就你要愿意,咱俩就遵循长辈意愿交个朋友?”
方挚没有对此作出语句回应,但是几天后,江岸收到了封皮写着方挚名字的数学笔记。
此后,江岸就正式开启了自己的保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