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你不住校了?”
方挚收拾行李的那个晚上,许榭靠在桌边旁观了五分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天知道他不过就是去强化班取了份试卷,来回到寝室三分钟不到,结果一进门就看见方挚在收拾行李的时候他有多懵。
偏偏这人还没有要开口主动解释的意思,来来回回拿东西路过他的时候,只低声说了句“让让”。
让个屁的让。
许榭撇着嘴,虽然心里这么想,身体还是诚实地往边上让了让。
“不是不住,回家几天而已。我叔说我手上的伤要好好养,家里有阿姨照顾,他要放心一点。”方挚把一叠试卷塞进背包,刻意咬重了“而已”两个字音。
“那明天拆线……”
“我自己去就好了。”
这句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
气氛突然就冷了。
方挚收拾着东西,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蠢。
他没想把气氛搞这么僵硬的,但心底的慌乱和害怕还是让他冲出口的语气变得生硬又冷淡,还急得像是要撇清关系。
臭嘴。
方挚默默捂脸后悔,而在他看不见的身后,许榭无声叹了口气。
他大概能猜到方挚这么躲着他的原因。
老实说,他也确实该跟方挚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了。
少年人的欲望总是来得直白汹涌。好像就是从他抹方挚嘴角的那天晚上开始,他梦里的画面慢慢变得越来越潮湿,而每当他从缱绻梦中气喘吁吁地挣扎出来,冷不丁看见黑暗中方挚模糊的身影,某些反应就无论如何都下不去了。
十七岁的少年从未想过自己的夜生活会如此煎熬,以至于把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想到这些,许榭拿手指碰了碰自己的眼下,把心里的不情愿强压下去:“行,你回去住,但要记得早点回来陪我。”
方挚暗暗松了口气:“你一大男人,有什么好陪的?”
“我不管,我一个人住着害怕。”许榭理直气壮。
“……”
“还有,明天拆线,我陪你去,不准拒绝。”
刚准备开口拒绝掉的方挚:“……哦。”
气氛缓和下来,两人的话题绕到了许榭即将到来的生日。
“其实也没什么好过的,每年都一个样,主要就是去老人那里聚一下,热闹热闹。”许榭给方挚倒了一杯水,“五一嘛,正好大家都有空。”
“他们都很忙?”方挚接过水喝了一口。
“忙啊,都是大忙人。何究陪着余由,两个人一有空就做兼职。林哥做会计的,一年到头都在忙……你别看他平时没个正形,在我们几个里头他可是最务正业的了。爷爷奶奶就老拿他做例子,给老周进行思想教育。”
方挚回想了一下:“老周?脾气有点暴的那个?”
“你怎么知……哦,对,上回我喝醉酒那次你们接触过。”
一想起当时自己醉酒的情形,许大佬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他轻咳一声,接上之前的话转移方挚的注意力:“他初中就辍学进社会了,脾气不爆点不狠点容易让人欺负。”
初中辍学?
这有些出乎方挚的意料。
他意识到话说到这儿,很有可能会开始往沉重的方向发展,于是硬生生扼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转移话题:“对了,生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面对方挚,许榭一贯要求甚低:“你人来就行了,不用送什么。反正大家不干什么,就是聚一聚。”
方挚在心底无声翻了个白眼,就当他放了个屁。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方挚的手机响了。
是方海生打来的电话。
方挚点了免提,方养殖场主的大嗓门透过听筒传出来:“小挚啊,你叔我到你们宿舍楼下了!要不要我上去帮你提行李啊?”
“不用,东西不多,我自己提下去,等我两分钟。”方挚边拿着手机回话,边提起手边的书包背上肩。
“行,赶快啊!赵姨在家炖了排骨汤等你回去喝呢!”
“知道了。”
方挚挂了电话,拿拇指把滑落的书包带往肩上带了带,向还靠在桌边凹造型的许榭道别:“那我走了啊。”
“……嗯。”
明明是和预设中差不多一样的情形,可到现实中真正发生,许榭才发觉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厉害,连一声“嗯”都要费好大力气才能说出口。
方挚得了回应,本该直接擡脚离开,但莫名的,他看着在桌上台灯映照下,许榭无声闪烁着星亮的眼睛,有点迈不开步。
……总觉得,还应该再说点什么。
没有方挚的夜是寂寞的夜。
当许榭躺在床上翻了第五十次身后依然感觉头脑清醒时,今晚的入眠计划彻底宣告失败。
他把自己摊平在床上,扭头看向隔壁空荡荡的床铺,满脑子想的都是方挚离开前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不知道那一刻的方挚想要说什么,但他清楚知道那一刻的自己期待有多高。
不过最后什么也没等到就是了。
方小挚是个有礼貌的好少年,看了他一会儿后就轻轻关上门走了。
头都不带回一下。
想到这儿,许大佬郁闷地翻了个身,赌气似的面朝墙壁,任由思绪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