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安洁逐渐哭的泣不成声:“王爷不若将真相告知陛下,你我带千儿回到封地,哪怕清贫一生,只要安稳度日也好。”
“可陛下未必会信。”慕云怀垂下眼来,将头靠在郑安洁的身上,两个无助的人彼此相拥着:“陛下病重,神智本就不清,他又极信玉氏……如今之计……”他眼中些微提亮,擡头凝望着郑安洁:“也唯有牺牲我一人,来保千儿与你平安。”
雨过天又晴,朝阳普照下的大地依旧平静,偶有枝叶上的几滴雨露垂下来,方才叫人记起昨晚似乎有一场大雨。
沈兰昭从床榻上惊醒,窗外的朝阳照进来,有些暖意,他穿上衣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英俊,挺拔,眉目间是身为世家公子的桀骜不驯。往日,他若看到自己的这幅样子,定会感叹自己的英容俊美,无人能及。可今日,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完美。
他忆起,昨夜在大雨,那个人玉白的手指扣着伞柄,细长的脖颈隐没在葱倩色的清衣来,擡眼望他时,黑色的眼眸深邃,仿若月色下的水井,一嗔一怒皆在那口井里。他的身量不高,似乎刚抵到……
沈兰昭伸手量了量,刚抵到他的胸口,他只要一低头,便能看见他的悲喜,将他的反应都尽收眼底……突然感觉……凌书沅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他生的那样好看……就像……就像自己养在玉盆里的水仙花一样。
沈兰昭恍惚回过神来,他微微蜷起指尖,收回落在窗前水仙花上的视线,睫毛颤了颤,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想去和凌书沅好好道个歉。
他踌躇着,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凌府,只是他擡头,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满眼的白帆,在风里飘荡着,门里哀乐,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死气。
“少爷……起棺了。”下人禀报道。
跪在棺前的凌书沅愣了愣,站起身来,拿起父亲的牌位,跟着棺木向前走去,白纸满天,沈兰昭站在凌府的门前,遥望着台阶上的凌书沅,那句未曾说出口的抱歉,终究还是来不及。那句抱歉,最后留在了沈兰昭的心里,成为他一生里最大的遗憾。
秋雨过后,宫里传出了皇帝病危的消息,不知是否是秋意荒凉,慕云怀时常觉得胆战心惊,他有时半夜醒来,在床上长坐半晌,郑安洁起来,替他添衣裳,见他神魂俱伤,忍不住心疼,拿帕子为他拭着额间的汗,劝说道:“宫中尚且没有举动,王爷切勿忧心太甚,伤了身体。”
慕云怀睁眼,见天已蒙蒙亮,才知自己竟反反复复折腾了一夜,心里自责,长叹一声道:“你说的对,本王确实有些忧虑过甚了。”
郑安洁拿帕子的手一滞,忍下喉中的哽咽道:“王爷是被这次的刺杀吓怕了。”
“王妃啊……”慕云怀环住郑安洁的腰,将头贴在她的身上,苦涩道:“本王没用啊,本王真的没用,护不了你们周全,还让你整日同我一起担惊受怕。”
“王爷在说什么胡话?”郑安洁的眼角微微泛红:“夫妻本是一体,妾只恨以前未曾察觉王爷的不易,不能替王爷分忧。”
“这怎么能怪你,这怎么能怪你……”慕云怀低声念着。
夫妻两心思沉重,抱在一起相互慰藉,却忽听府门外,传来一阵急迫的拍门声。两人心一惊,慌忙拭泪,相扶着走出去,刚走到前堂,便见一紫衣公公举着圣旨宣读,夫妻两慌忙跪下,谨听圣旨。
那公公念道:“南王为朝尽忠数年,今圣上念其功高,特加封为亲王,南亲王,起来接旨吧。”
“是,臣叩谢陛下圣恩。”慕云怀颤巍巍接过旨去,瞧见那“亲王”二字,心瞬间一沉,他这条命,恐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