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前的神迹，余温未散。

漫天烟火留下的璀璨光影，仿佛还印在每个人的瞳孔深处。

但李澈并未沉浸于这场豪赌的胜利之中，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高台上失魂落魄的陈太后，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母后想必是受了奸人蒙蔽，以至心神不宁。”

“即日起，母后于慈宁宫静养，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这道命令，无异于一道软禁的诏书。

以“护卫祥瑞，防奸人亵渎”为名，神机营的士兵迅速接管了太庙与皇城的防务，也将那座金碧辉煌的慈宁宫，变成了一座华丽的囚笼。

做完这一切，李澈没有片刻停留，甚至无视了百官们敬畏又复杂的眼神，转身便策马冲出皇城，直奔城西的炼钢厂废墟。

废墟之上，残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绝望的气息。

幸存的工匠们神情麻木，或坐或卧，眼中是死一般的沉寂。

姜维双目赤红，跪在废墟前，用一双满是血泡的手，徒劳地扒拉着冷却的铁水与砖石。

李澈翻身下马，径直走到他们面前。

他没有说任何空洞的安慰之词，只是环视着一张张被熏黑的、充满痛苦的脸庞，深深一躬。

“此事，是朕之过，非尔等之罪。”

全场死寂。

所有工匠，包括姜维在内，都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位九五之尊。

李澈的声音沉稳而坚定。

“所有在此次事故中遇难的弟兄，追封‘工烈’，入英烈祠，其家人由国库出资抚养，子女可入官学读书。”

“朕向你们保证，用不了三日，我们会建起一座更坚固，更安全，更能炼出神铁的新炉！”

他摊开一张图纸，上面用炭笔画着一种全新的炉窑结构。

那正是他用功德点在系统科技树中兑换出的【耐火材料配方】与改良炉体的设计。

他用最朴素的语言，向这些目不识丁的工匠解释着耐火砖的原理，解释着风道与炉壁的改进。

最后，他脱下龙袍，只着一身劲装，弯腰捡起一块烧焦的砖石，扔向远处的废料堆。

“朕，与你们同在。”

这一刻，积压在工匠们心中的恐惧、委屈与绝望，轰然决堤。

姜维再也控制不住，俯在地上，嚎啕大哭。

其余工匠们，也纷纷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士气非但没有因灾祸而消沉，反而在皇帝的亲自引领下，爆发出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惊人热情。

京城的舆论风向，变得比六月的天气还要快。

新成立的“大周邸报司”连夜赶工，数万份《告大周万民书》如雪片般飞向全城的大街小巷，甚至被送到了京郊的流民营地。

邸报之上，没有长篇大论的圣人之言。

只有两幅用木版画印出的、对比强烈的图画。

一幅，是陈太后在高台上作法，面目阴沉，天空乌云密布，下方炼钢炉爆炸，百姓流离失所，画角标注着四个大字——“妖后祸国”。

另一幅，是天子李澈挥手祭天，漫天烟火化作祥瑞之兆，下方百姓叩拜，五谷丰登，画角标注着另外四个字——“天命所归”。

图画配上朗朗上口的短句，通俗易懂，极具冲击力。

百姓们争相传阅，识字的人高声朗读，不识字的人看着图画也能明白七八分。

对太后的敬畏，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鄙夷，是愤怒。

“妖后作法，天子放花，炸了铁炉子，开了富贵花！”

不知从哪个街角，先传出了这样的童谣，随即迅速传遍了整座京城。

慈宁宫内。

陈太后听着宫墙外隐约传来的孩童歌声，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砸碎了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精美的瓷器化为一地碎片，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她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失去了那件最强大的武器。

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