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半塌，由一种能吸收情感的黑色岩石建成。一踏入其中，李澈就感到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不是他自己的，却比他自己的更真实，更刺骨。

“小心。”百里骁低喝一声，他握刀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股从心底泛起的无力感。

林虎的情况更糟，他背上的伤口已经停止恶化，但此刻，他的脸庞却因为强忍着某种情绪而扭曲。“这里……让人想哭。”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只有阿鸢，依旧平静。她环视着这座诡异的建筑，黑色的岩石上，似乎有无数张无声哭泣的脸孔一闪而过。

“这是一个‘情感聚合体’。”阿鸢的分析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它以悲伤为食，它的存在，扭曲了此地的现实。”

话音刚落，他们看清了神庙的中央。那里没有神像，只有一个被无数粗大锁链捆绑的、与真人等高的人偶。

人偶的雕工栩栩如生，它的眼角，正不断滴落下黑色的、如同石油般粘稠的“眼泪”。

就在李澈的注意力被人偶吸引的瞬间，一个阴冷而充满诱惑的意志，直接侵入了他的脑海。

“外来者……”

李澈身体一震。

“你的灵魂，有空洞。你失去了最重要的记忆，你想拿回来吗？”

那意志仿佛知道他最深的渴望，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击在他最脆弱的地方。

李澈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想起了阿鸢在石碑前说的话。他的记忆，没有消失！

“没错。”那意志继续诱惑道，如同魔鬼的低语，“你的记忆，被那个创造你的系统，当成了启动仪式最高效的‘能量’，封存了起来。”

“我可以帮你定位它，甚至帮你夺回它。但你需要帮我一个忙，一个很小的忙。”

李澈的呼吸变得急促。

“交易？”他在意识中反问。

“一个公平的交易。”魔偶的意志里透出一丝贪婪，“看到你身边的那个‘悖论之体’了吗？她是一个完美的容器，纯净，强大，没有冗余的情感。把她给我，让她成为我新的身体，让我摆脱这该死的神庙束缚。”

“作为回报，我不仅会帮你找回所有的记忆，还会赋予你足以对抗外面那些‘守护者’的力量。你将不再是那个被追杀的丧家之犬，你可以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捷径。

一条通往力量，通往完整的捷径，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了李澈面前。

一边，是恢复记忆，是找回作为“李澈”这个人所拥有过的一切喜怒哀乐，是获得足以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

另一边，是阿鸢。是他亲手创造，刚刚与他灵魂绑定，那个会用冰冷的数据分析来保护他的女子。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脑海中，与阿鸢相连的数据洪流甚至开始自动演算。

【方案A：接受交易。获取记忆与力量，存活概率提升百分之七十二。代价：失去‘锚点’阿鸢，自身灵魂存在被新力量污染的风险。】

【方案B：拒绝交易。与当前敌人为敌，存活概率低于百分之三。代价：直面死亡。】

这冰冷的计算，非但没能帮他做出决定，反而让他更加痛苦。他的人性，他的情感，正在与这绝对理性的分析进行着最惨烈的搏杀。

他看着不远处的阿鸢，她还是那副人偶般的模样，清冷，空洞。

值得吗？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错误”，放弃自己的一切？

就在李澈的逻辑与情感即将被撕裂的瞬间。

阿鸢，忽然动了。

她走到李澈面前，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竟第一次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伸出冰凉的手，轻轻碰了碰李澈的额头。

“‘锚’的逻辑链出现混乱。”她的吐字依旧平稳，却在李澈的脑海中，压过了魔偶的诱惑，压过了系统的计算。

“威胁等级：高。”

“建议：排除干扰源。”

这是她第一次，做出超越数据分析的、主动的、带有保护意味的行动。